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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六 六之四

 

  《蒹葭》,刺襄公也。未能用周礼,将无以固其国焉。秦处周之旧土,其人被周之德教日久矣。今襄公新为诸侯,未习周之礼法,故国人未服焉。○兼葭,上古恬反,下音加。被,皮寄反。

  [疏]“《蒹葭》三章,章八句”至“国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蒹葭》诗者,刺襄公也。襄公新得周地,其民被周之德教日久,今襄公未能用周礼以教之。礼者为国之本,未能用周礼,将无以固其国焉,故刺之也。经三章,皆言治国须礼之事。

  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兴也。蒹,薕。葭,芦也。苍苍,盛也。白露凝戾为霜,然后岁事成;国家待礼,然后兴。笺云:蒹葭在众草之中苍苍然彊盛,至白露凝戾为霜则成而黄。兴者,喻众民之不从襄公政令者,得周礼以教之则服。○薕音廉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伊,维也。一方,难至矣。笺云:伊当作繄,繄犹是也,所谓是知周礼之贤人,乃在大水之一边。假喻以言远。○繄,於奚反。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。逆流而上曰溯洄。逆礼则莫能以至也。笺云:此言不以敬顺往求之,则不能得见。○溯,苏路反。洄音回。上,时掌反。

  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。顺流而涉曰溯游。顺礼求济,道来迎之。笺云:宛,坐见貌。以敬顺求之则近耳,易得见也。○宛,纡阮反,本亦作“苑”。易,以豉反。

  [疏]“蒹葭”至“中央”。○毛以为,蒹葭之草苍苍然虽盛,未堪家用,必待白露凝戾为霜,然后坚实中用,岁事得成,以兴秦国之民虽众,而未顺德教,必待周礼以教之,然后服从上命,国乃得兴。今襄公未能用周礼,其国未得兴也。由未能用周礼,故未得人服也。所谓维是得人之道,乃远在大水一边,大水喻礼乐,言得人之道乃在礼乐之一边。既以水喻礼乐,礼乐之傍有得人之道,因从水内求之。若逆流溯洄而往从之,则道险阻且长远,不可得至。言逆礼以治国,则无得人道,终不可至。若顺流溯游而往从之,则宛然在於水之中央。言顺礼治国,则得人之道,自来迎己,正近在礼乐之内。然则非礼必不得人,得人必能固国,君何以不求用周礼乎!○郑以为,蒹葭在众草之中,苍苍然彊盛,虽似不可雕伤,至白露凝戾为霜,则成而为黄矣。以兴众民之强者,不从襄公教令,虽似不可屈服,若得周礼以教,则众民自然服矣。欲求周礼,当得知周礼之人。所谓是知周礼之人在於何处?在大水之一边,假喻以言远。既言此人在水一边,因以水行为喻。若溯洄逆流而从之,则道阻且长,终不可见。言不以敬顺往求之,则此人不可得之。若溯游顺流而从之,则此人宛然在水中央,易得见。言以敬顺求之,则此人易得。何则?贤者难进而易退,故不以敬顺求之,则不可得。欲令襄公敬顺求知礼之贤人,以教其国也。○传“蒹葭”至“后兴”。○正义曰:“蒹,薕”,“葭,芦”,《释草》文。郭璞曰:“蒹似萑而细,高数尺。芦,苇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蒹,水草也。坚实,牛食之令牛肥强,青、徐州人谓之薕,兖州、辽东通语也。”《祭义》说养蚕之法云:“风戾以食之。”注云:“使露气燥乃食蚕。”然则戾为燥之义。下章“未睎”,谓露未乾为霜,然则露凝为霜,亦如乾燥然,故云“凝戾为霜”。探下章之意以为说也。八月白露节,秋分八月中;九月寒露节,霜降九月中。白霜凝戾为霜,然后岁事成,谓八月、九月葭成苇,可以为曲簿充岁事也。《七月》云:“八月萑苇。”则八月苇已成。此云白露为霜,然后岁事成者,以其霜降草乃成,举霜为言耳。其实白露初降,已任用矣。此以霜降物成,喻得礼则国兴。下章“未晞”、“未已”,言其未为霜则物不成,喻未得礼则国不兴。此诗主刺未能用周礼,故先言得礼则兴,后言无礼不兴,所以倒也。○笺“蒹葭”至“则服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序云“未能用周礼,将无以固其国”,当谓民未服从,国未能固,故易传用周礼教民则服。○传“伊维”至“难至”。○正义曰:“伊,维”,《释诂》文。传以诗剌未能用周礼,则未得人心,则所谓维是得人之道也。下传以溯洄喻逆礼,溯游喻顺礼,言水内有得人之道,在大水一方,喻其远而难至。言得人之道,在礼乐之傍,须用礼乐以求之,故下句言从水内以求所求之物,喻用礼以求得人之道。故王肃云:“维得人之道,乃在水之一方。”一方,难至矣,水以喻礼乐,能用礼则至於道也。○笺“伊当”至“言远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上句言用周礼教民则民服,此经当是劝君求贤人使之用礼,故易传以“所谓伊人”,“所谓是知周礼之贤人,在大水一边,假喻以言远”,故下句逆流、顺流喻敬顺,皆述求贤之事。一边,水傍。下云在湄、在涘,是其居水傍也。○传“逆流”至“以至”。○正义曰《释水》云:“逆流而上曰溯洄,顺流而下曰溯游。”孙炎曰:“逆渡者,逆流也。顺渡者,顺流也。”然则逆、顺流皆谓渡水有逆顺,故下传曰:“顺流而涉,见其是人渡水也。”此谓得人之道,在於水边。逆流则道阻且长,言其不可得至,故喻逆礼则莫能以至。言不得人之道,不可至。上言得人之道,在水一方,下句言水中央,则是行未渡水,礼自来水内,故言顺礼未济,道来迎之。未济,谓未渡水也。以其用水为喻,故以未济言之。笺以伊人为知礼之人,故易传以为求贤之事。○传“顺礼未济,道来迎之”。○正义曰:定本“未济”作“求济”,义亦通也。

  蒹葭萋萋,白露未晞。萋萋,犹苍苍也。晞,乾也。笺云:未晞,未为霜。○凄,本亦作“萋”,七奚反。晞音希。

  [疏]传“晞,乾”。○正义曰:《湛露》云“匪阳不晞”,言见日则乾,故知晞为乾也。彼言露晞,谓露尽乾。此篇上章言白露为霜,则此言未晞谓未乾为霜,与彼异,故笺云“未晞,未为霜也。”

  所谓伊人,在水之湄。湄,水隒也。○湄音眉。隒,鱼检反,又音检。

  [疏]传“湄,水隒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水》云:“水草交为湄。”谓水草交际之处,水之岸也。《释山》云:“重甗,隒。”隒是山岸,湄是水岸,故云“水隒”。

  溯洄从之,道阻且跻。跻,升也。笺云:升者,言其难至,如升阪。○跻,本又作“隮”,子西反。

  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坻。坻,小渚也。○坻,直尸反。

  [疏]传“坻,小渚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水》云:“小洲曰渚。小渚曰沚。小沚曰坻。”然则坻是小沚,言小渚者,渚、沚皆水中之地,小大异也。以渚易知,故系渚言之。

  蒹葭采采,白露未已。采采,犹萋萋也。未已,犹未止也。所谓伊人,在水之涘。涘,厓也。○涘音俟。

  溯洄从之,道阻且右。右,出其右也。笺云:右者,言其迂回也。○迂音于。

  [疏]传“右,出其右”。○正义曰:此说道路艰难,而云“且右”,故知右谓出其右也。若正与相当,行则易到,今乃出其右厢,是难至也。笺云:右,言其迂回。出其左亦迂回。言右,取其与涘、沚为韵。

  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沚。小渚曰沚。○沚音止。

  《蒹葭》三章,章八句。

  《终南》,戒襄公也。能取周地,始为诸侯,受显服,大夫美之,故作是诗以戒劝之。

  [疏]“《终南》二章,章六句”至“劝之”。○正义曰:美之者,美以功德,受显服。戒劝之者,戒令修德无倦,劝其务立功业也。既见受得显服,恐其惰於为政,故戒之而美之。戒劝之者,章首二句是也。美之者,下四句是也。《常武》美宣王有常德,因以为戒。彼先美后戒,此先戒后美者,《常武》美宣王,因以为戒,此主戒襄公,因戒言其美。主意不同,故序异也。

  终南何有?有条有梅。兴也。终南,周之名山中南也。条,槄。梅,柟也。宜以戒不宜也。笺云:问何有者,意以为名山高大,宜有茂木也。兴者,喻人君有盛德,乃宜有显服,犹山之木有大小也,此之谓戒劝。○条,本又作“<木条>”,音同。槄,吐刀反,山榎也。柟,如盐反。沈云:“孙炎称荆州曰梅,扬州曰柟,重实扬州人不闻名柟。”君子至止,锦衣狐裘。锦衣,采色也。狐裘,朝廷之服。笺云:至止者,受命服於天子而来也。诸侯狐裘,锦衣以裼之。○朝,直遥反。裼,星历反。

  颜如渥丹,其君也哉?笺云:渥,厚渍也。颜色如厚渍之丹,言赤而泽也。其君也哉,仪貌尊严也。○渥,於角反,淳渍。丹如字,《韩诗》作“沰”,音挞各反。沰,赭也。淳,之纯反,又如字,本亦作“厚”字。渍,辞赐反。

  [疏]“终南”至“也哉”。○正义曰:彼终南大山之上何所有乎?乃有条有梅之木,以兴彼盛德人君之身何所有乎?乃宜有荣显之服。然山以高大之故宜有茂木,人君以盛德之故有显服。若无盛德,则不宜矣。君当务崇明德,无使不宜。言其宜以戒其不宜也。既戒令修德,又陈其美之劝诱之。君子襄公自王朝至止之时,何所得乎?受得锦衣狐裘而来。既受得显服,德亦称之,其颜色容貌赫然如厚渍之丹,其仪貌尊严如是,其得人君之度也哉?○传“终南”至“不宜也”。○正义曰:《地理志》称“扶风武功县东有大壹山,古文以为终南。”其山高大,是为周地之名山也。昭四年《左传》曰:“荆山、中南,九州之险。”是此一名中南也。《释木》云:“槄,山槚。”李巡曰:“山槚一名槄也。”孙炎曰:“《诗》云‘有条有梅’,条,槄也。”郭璞曰:“今之山楸也。”“梅,柟”,《释木》文。孙炎曰:“荆州曰梅,杨州曰柟。”郭璞曰:“似杏实酢。”陆机《疏云:“槄,今山楸也,亦如下田楸耳,皮叶白,色亦白,材理好。宜为车板,能湿。又可为棺木,宜阳。共北山多有之。梅树皮叶似豫樟,豫樟叶大如牛耳,一头尖,赤心,华赤黄,子青,不可食。柟叶大,可三四叶一丛。木理细緻於豫樟,子赤者材坚,子白者材脆。江南及新城、上庸、蜀皆多樟柟,终南山与上庸、新城通,故亦有柟也。”○传“锦衣”至“之服”。○正义曰:锦者,杂采为文,故云采衣也。狐裘,朝廷之服,谓狐白裘也。白狐皮为裘,其上加锦衣以为裼,其上又加皮弁服也。《玉藻》云:“君衣狐白裘,锦衣以裼之。”注云:“君衣狐白毛之裘,则以素锦为衣覆之,使可裼也。袒而有衣曰裼。必覆之者,裘,亵也。《诗》云‘衣锦褧衣,裳锦褧裳’,然则锦衣复有上衣明矣。天子狐白之上衣皮弁服,与凡裼衣象裘色也。”是郑以锦衣之上有皮弁服也。正以锦文大著上有衣,衣象裘,裘是狐白,则上服亦白皮弁服,以白布为之衣,衣之白者,唯皮弁服耳,故言“天子狐白之上衣皮弁服与”,明诸侯狐白亦皮弁服,以无正文,故言“与”为疑之辞也。《玉藻》又云:“锦衣狐裘,诸侯之服也。”此笺云“诸侯狐裘,锦衣以裼之”,引《玉藻》为说,以明为裘之裼衣,非裼上之正服也。若然,郑於《坊记》注云:“在朝君臣同服。”《士冠礼》注云:“诸侯与其臣,皮弁以视朔,朝服以日视朝。”《论语》云:“素衣麑裘。”云素衣,诸侯视朔之服。《聘礼》云:“公侧授宰玉,裼降立。”注引《论语》曰:“‘素衣麑裘’,皮弁时或素衣,其裘同,可知也。”然则诸侯在国视朔,及受邻国之聘,其皮弁服皆服麑裘,不服狐白。此言狐裘为朝廷之服者,谓诸侯在天子之朝廷服此服耳,其归在国则不服之。《曾子问》云:“孔子曰:‘天子赐诸侯冕弁服於太庙。归设奠,服赐服。’”然则诸侯受天子之赐,归则服之以告庙而已,於后不复服之。知视朔、受聘服麑裘。此美其受赐而归,故言“锦衣狐裘”耳。

  终南何有?有纪有堂。纪,基也。堂,毕道平如堂也。笺云:毕也堂也,亦高大之山所宜有也。毕,终南山之道名,边如堂之墙然。○纪如字,本亦作“屺”,沈音起。

  [疏]传“纪基”至“如堂”。○正义曰:案《集注》本作“屺”,定本作“纪”,以下文有堂,故以为基,谓山基也。《释丘》云:“毕,堂墙。”李巡曰:“堂墙名崖,似堂墙,曰毕。”郭璞曰:“今终南山道名毕,其边若堂之墙。”以终南之山见有此堂,知是毕道之侧,其崖如堂也。定本又云“毕道平如堂”,据经文有基有堂,便是二物。今笺唯云“毕也堂也”,止释经之有堂一事者,以基亦是堂,因解传“毕道如堂”,遂不复云基。

  君子至止,黻衣绣裳。黑与青谓之黻。五色备谓之绣。○黻音弗。

  [疏]传“黑与”至“之绣”。○正义曰:《考工记·缋人》文也。郑於《周礼》之注差次章色,黻皆在裳。言黻衣者,衣大名,与绣裳异其文耳。

  佩玉将将,寿考不亡!○将,七羊反。

  《终南》二章,章六句。

  《黄鸟》,哀三良也。国人刺穆公以人从死,而作是诗也。三良,三善臣也,谓奄息、仲行、鍼虎也。从死,自杀以从死。○行,户郎反,下皆同。鍼,其廉反,徐又音针。从死,上才容反。

  [疏]“《黄鸟》三章,章十二句”。○笺“三良”至“从死”。○正义曰:文六年《左传》云:“秦伯任好卒,以子车氏之三子奄息、仲行、针虎为殉,皆秦之良也。国人哀之,为之赋《黄鸟》。”服虔云:“子车,秦大夫氏也。杀人以葬,璇环其左右曰殉。”又《秦本纪》云:“穆公卒,葬於雍,从死者百七十人。”然则死者多矣。主伤善人,故言“哀三良也”。杀人以殉葬,当是后有为之,此不刺康公,而刺穆公者,是穆公命从己死,此臣自杀从之,非后主之过,故笺辩之云:“从死,自杀以从死。”

  交交黄鸟,止于棘。兴也。交交,小貌。黄鸟以时往来得其所,人以寿命终亦得其所。笺云:黄鸟止于棘,以求安己也。此棘若不安则移,兴者,喻臣之事君亦然。今穆公使臣从死,刺其不得黄鸟止于棘之本意。谁从穆公?子车奄息。子车,氏。奄息,名。笺云:言谁从穆公者,伤之。维此奄息,百夫之特。乃特百夫之德。笺云:百夫之中最雄俊也。临其穴,惴惴其栗。栗栗,惧也。笺云:穴,谓冢圹中也。秦人哀伤此奄息之死,临视其圹,皆为之悼栗。○惴,之瑞反。慄音栗。圹,苦晃反。彼苍者天,歼我良人!歼尽良善也。笺云:言彼苍者天,愬之。○歼,子廉反,徐又息廉反。愬,苏路反

  如可赎兮,人百其身!笺云:如此奄息之死,可以他人赎之者,人皆百其身。谓一身百死犹为之,惜善人之甚。○赎,食烛反,又音树。

  [疏]“交交”至“其身”。○毛以为,交交然而小者,是黄鸟也。黄鸟飞而往来,止於棘木之上,得其所,以兴人以寿命终亦得其所。今穆公使良臣从死,是不得其所也。有谁从穆公死乎?有子车氏名奄息者从穆公死也。此奄息何等人哉?乃是百夫之中特立雄俊者也。今从穆公而死,秦人悉哀伤之,临其圹穴之上,皆惴惴然恐惧而其心悼栗。乃愬之於天,彼苍苍者是在上之天,今穆公尽杀我善人也,如使此人可以他人赎代之兮,我国人皆百死其身以赎之。爱惜良臣,宁一人百死代之。○郑以为,交交然之黄鸟,止於棘木以求安。棘若不安则移去。以兴臣仕於君,以求行道,道若不行则移去。言臣有去留之道,不得生死从君。今穆公以臣从死,失仕於君之本意。馀同。○传“交交”至“其所”。○正义曰:黄鸟,小鸟也,故以交交为小貌。《桑扈》笺云:“交交犹佼佼,飞而往来貌。”则此亦当然,故云“往来得其所”,是交交为往来状也。以此哀三良不得其所,故以鸟止得所,喻人命终得所。○笺“黄鸟”至“本意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鸟之集木,似臣之仕君,故易传也。以鸟止木,喻臣仕君,故言“不得黄鸟止於棘之本意”,正谓不得臣仕於君之本意也。言其若得鸟止之意,知有去留之道,则不当使之从死。○传“子车,氏。奄息,名”。○正义曰:《左传》作“子舆”,舆、车字异义同。传以奄息为名,仲行亦为名。笺以仲行为字者,以伯仲叔季为字之常,故知仲行是字也。然则针虎亦名矣。或名或字,取其韵耳。○传“乃特百夫之德”。○正义曰:言百夫之德,莫及此人。此人在百夫之中,乃孤特秀立,故笺申之云:“百夫之中最雄俊也。”○传“惴惴,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训》文。

  交交黄鸟,止于桑。谁从穆公?子车仲行。笺云:仲行,字也。维此仲行,百夫之防。防,比也。笺云:防犹当也。言此一人当百夫。○防,徐云:“毛音方,郑音房。”临其穴,惴惴其慄。彼苍者天,歼我良人!如可赎兮,人百其身!

  交交黄鸟,止于楚。谁从穆公?子车针虎。维此针虎,百夫之御。御,当也。○御,鱼吕反,注同。临其穴,惴惴其栗。彼苍者天,歼我良人!如可赎兮,人百其身!

  《黄鸟》三章,章十二句。

  《晨风》,刺康公也。忘穆公之业,始弃其贤臣焉。

  鴥彼晨风,郁彼北林。兴也。鴥,疾飞貌。晨风,鹯也。郁,积也。北林,林名也。先君招贤人,贤人往之,驶疾如晨风之飞入北林。笺云:先君谓穆公。○鸩,说又作“鴥”,尹橘反,疾飞貌”,《字林》于叔反。鹯,字又作“<鸟亶>”,之然反。《草木疏》云:“似鹞,青色。”《说文》止仙反,《字林》尸先反。驶,所吏反。未见君子,忧心钦钦。思望之,心中钦钦然。笺云:言穆公始未见贤者之时,思望而忧之。如何如何?忘我实多!今则忘之矣。笺云:此以穆公之意责康公。如何如何乎?女忘我之事实多。

  [疏]“鴥疾”至“实多”。○正义曰:鴥然而疾飞者,彼晨风之鸟也。郁积而茂盛者,彼北林之木也。北林由郁茂之故,故晨风飞疾而入之。以兴疾归於秦朝者,是彼贤人;能招者,是彼穆公。穆公由能招贤之故,故贤者疾往而归之。太穆公招贤人之时,如何乎穆公未见君子之时,思望之,其忧在心,钦钦然唯恐不见,故贤者乐往。今康公乃弃其贤臣,故以穆公之意责之云:汝康公如何乎?忘我之功业实大多也。○传“鴥疾”至“北林”。○正义曰:鴥者,鸟飞之状,故为疾貌。“晨风,鹯”,《释鸟》文。舍人曰:“晨风一名鹯。鹯,挚鸟也。”郭璞曰:“鹞属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鹯似鹞,青黄色,燕颔勾喙,向风摇翅,乃因风飞,急疾击鸠鸽燕雀食之。”郁者,林木积聚之貌,故云:“郁,积也。”北林者,据作者所见有此林也。以下句说思贤之状,故此喻贤人从穆公也。

  山有苞栎,隰有六駮。栎,木也。駮如马,倨牙,食虎豹。笺云:山之栎,隰之駮,皆其所宜有也。以言贤者亦国家所宜有之。○栎,卢狄反。駮,邦角反,兽名。《草木疏》云:“駮马,木名,梓榆也。”倨音据。

  [疏]传“栎木”至“虎豹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木》云:“栎,其实梂。”孙炎曰:“栎实,橡也,有梂汇自裹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秦人谓柞栎为栎,河内人谓木蓼为栎,椒榝之属也。其子房生为梂。木蓼子亦房生,故说者或曰柞栎,或曰木蓼。机以为此秦诗也,宜从其方土之言柞栎是也。”《释畜》云:“駮如马,倨牙,食虎豹。”郭璞引《山海经》云:“有兽名駮,如白马黑尾,倨牙,音如鼓,食虎豹。”然则此兽名駮而已。言六駮者,王肃云:“言六,据所见而言也。”倨牙者,盖谓其牙倨曲也。言山有木,隰有兽,喻国君宜有贤也。陆机《疏》云:“駮马,梓榆也。其树皮青白駮荦,遥视似駮马,故谓之駮马。下章云‘山有苞棣,隰有树檖’,皆山、隰之木相配,不宜云兽。”此言非无理也,但笺、传不然。

  未见君子,忧心靡乐。如何如何?忘我实多!○乐音洛。

  山有苞棣,隰有树檖。棣,唐棣也。檖,赤罗也。○棣音悌。檖音遂,或作遂。

  [疏]传“棣唐”至“赤罗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木》有唐棣、常棣,传必以为唐棣,未详闻也。《释木》云:“檖,赤罗。”郭璞云:“今扬檖也,实似梨而小,酢可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檖一名赤罗,一名山梨,今人谓之杨檖,实如梨但小耳。一名鹿梨,一名鼠梨。今人亦种之,极有脆美者,亦如梨之美者。”

  未见君子,忧心如醉。如何如何?忘我实多!

  《晨风》三章,章六句。

  《无衣》,刺用兵也。秦人刺其君好攻战,亟用兵,而不与民同欲焉。○好,呼报反,下注同。攻,古弄反,又如字,下注同。亟,欺冀反。

  [疏]“《无衣》三章,章五句”至“欲焉”。○正义曰:康公以文七年立,十八年卒。案《春秋》文七年,晋人、秦人战于令狐。十年,秦伯伐晋。十二年,晋人、秦人战于河曲。十六年,楚人、秦人灭庸。见於经、传者已如是,是其好攻战也。《葛生》刺好攻战,序云“刺献公”,此亦刺好攻战,不云刺康公,而云“刺用兵”者,《葛生》以君好战,故“国人多丧”,指刺献公,然后追本其事。此指刺用兵,序顺经意,故云刺用兵也。不与民同欲,章首二句是也。好攻战者,下三句是也。经、序倒者,经刺君不与民同欲,与民同怨,故先言不同欲,而后言好攻战。序本其怨之所由,由好攻战而不与民同欲,故民怨。各自为次,所以倒也。

  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。兴也。袍,襺也。上与百姓同欲,则百姓乐致其死。笺云:此责康公之言也。君岂尝曰:女无衣,我与女共袍乎?言不与民同欲。○袍,抱毛反。襺,古显反,本亦作“茧”。

  王于兴师,修我戈矛,与子同仇!戈长六尺六寸,矛长二丈。天下有道,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。仇,匹也。笺云:于,於也。怨耦曰仇。君不与我同欲,而於王兴师,则云:修我戈矛,与子同仇,往伐之。刺其好攻战。○仇音求。长,直亮反,又如字,下同。

  [疏]“岂曰”至“同仇”。○毛以为,古之朋友相谓云:我岂曰子无衣乎?我冀欲与子同袍。朋友同欲如是,故朋友成其恩好,以兴明君能与百姓同欲,故百姓乐致其死。至於王家於是兴师之时,百姓皆自相谓:修我戈矛,与子同为仇匹,而往征之。由上与百姓同欲,故百姓乐从征伐。今康公不与百姓同欲,非王兴师,而自好攻战故,百姓怨也。○郑以为,康公平常之时,岂肯言曰:汝百姓无衣乎?吾与子同袍。终不肯言此也。及於王法於是兴师之时,则曰:修治我之戈矛,与子百姓同往伐此怨耦之仇敌。不与百姓同欲,而唯同怨,故刺之。○传“袍襺”至“其死”。○正义曰:“袍,襺”,《释言》文。《玉藻》云:“纩为襺。缊为袍。”注云:“衣有著之异名也。缊谓今纩及旧絮也。”然则纯著新绵名为襺,杂用旧絮名为袍。虽著有异名,其制度是一,故云“袍,襺也”。传既以此为兴,又言“上与百姓同欲,则百姓乐致其死”,则此经所言朋友相与同袍,以兴上与百姓同欲,故王肃云:“岂谓子无衣乎?乐有是袍,与子为朋友,同共弊之。以兴上与百姓同欲,则百姓乐致其死,如朋友乐同衣袍也。”○笺“此责”至“同欲”。○正义曰:易传者,以此刺康公不与民同欲。而经言子、我,是述康公之意,谓民自称为我。然则士卒众矣,人君不可皆与同衣。而责君不与己共袍者,以仁者在上,恤民饥寒,知其有无,救其困乏,故假同袍以为辞耳,非百姓皆欲望君与之共袍也。○传“戈长”至“仇匹”。○正义曰:“戈长六尺六寸”,《考工记·庐人》文也。《记》又云:“酋矛常有四尺。”注云:“八尺曰寻。倍寻曰常。常有四尺。”是矛长二丈也。矛长二丈,谓酋矛也。夷矛则三寻,长二丈四尺矣。《记》又云:“攻国之兵用短,守国之兵用长。”此言兴师以伐人国,知用二丈之矛,非夷矛也。又解称王于兴师之意。天下有道,礼乐征伐自天子出,诸侯不得专辄用兵。疾君不由王命,自好攻战,故言王也。王肃云:“疾其好攻战,不由王命,故思王兴师是也。”“仇,匹”,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于於”至“攻战”。○正义曰:“于,於”,《释诂》文。“怨耦曰仇”,桓二年《左传》文。易传者,以上二句假为康公之言,则此亦康公之言,陈其号令之辞。刺其好攻战也。案此时当周顷王、匡王,天子之命不行於诸侯。检《左传》,於时天子未尝出师,又不见康公从王征伐。且从王出征,乃是为臣之义,而刺其好攻战者,笺言“王於兴师”,谓於王法兴师。今是康公自兴之,王不兴师也。以出师征伐是王者之法,故以王为言耳。犹《北门》言“王事敦我”,《鸨羽》云“王事靡盬”,皆非天子之事,亦称王事。

  岂曰无衣?与子同泽。泽,润泽也。笺云:泽,亵衣,近污垢。○泽如字,《说文》作“襗”,云:“衤夸也。”亵,仙列反。近,附近之近。污音乌,又汙秽之汙。垢,古口反。

  [疏]传“泽,润泽”。○正义曰:衣服之暖於身,犹甘雨之润於物,故言与子同泽,正谓同袍、裳是共润泽也。笺以上袍下裳,则此亦衣名,故易传为“襗”。《说文》云:“襗,衤夸也。”是其亵衣近汙垢也。襗是袍类,故《论语》注云:“亵衣,袍襗也。”

  王于兴师,修我矛戟,与子偕作!作,起也。笺云:戟,车戟常也。

  [疏]笺“戟,车戟常”。○正义曰:“车戟常”,《考工记·庐人》文。常长丈六

  。

  岂曰无衣?与子同裳。王于兴师,修我甲兵,与子偕行!行,往也。

  《无衣》三章,章五句。

  《渭阳》,康公念母也。康公之母,晋献公之女。文公遭丽姬之难,未反,而秦姬卒。穆公纳文公,康公时为大子,赠送文公于渭之阳,念母之不见也。我见舅氏,如母存焉。及其即位,思而作是诗也。○渭阳,音谓,水名。水北曰阳。丽,本又作“骊”,同力驰反。难,乃旦反。大音泰。

  [疏]“《渭阳》二章,章四句”至“是诗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渭阳》诗者,言康公念母也。康公思其母,自作此诗。秦康公之母,是晋献公之女。文公者,献公之子,康公之舅。献公嬖丽姬,谮文公,献公欲杀之。文公遭此丽姬之难,奔,未得反国,而康公母秦姬已卒。及穆公纳文公为晋君,於是康公为太子,赠送文公至于渭水之阳,思念母之不见,舅归也,康公见其舅氏,如似母之存焉,於是之时,思慕深极。及其即位为君,思本送舅时事,而作是《渭阳》之诗,述己送舅念母之事也。案《左传》庄二十八年传“晋献公烝於齐姜,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。又娶二女於戎,大戎狐姬生重耳,小戎子生夷吾”。是康公之母为文公异母姊也。僖四年传称丽姬谮申生,申生自杀。又“谮二公子曰:‘皆知之。’重耳奔蒲,夷吾奔屈”。僖五年传称“晋侯使寺人披伐蒲。重耳奔翟”。是文公遭丽姬之难也。僖十五年秦穆公获晋侯以归。尚有夫人为之请。至二十四年穆公纳文公。然则秦姬之卒,在僖十五年之后,二十四年以前,未知何年卒也。以秦国夫人而其姓为姬,故谓之秦姬。案齐姜丽姬皆以姓系所生之国,此秦姬以姓系於所嫁之国者,妇人不以名行,以姓为字,故或系於父,或系於夫,事得两施也。秦姬生存之时,欲使文公反国。康公见舅得反,忆母宿心,故念母之不见,见舅如母存也。谓舅为氏者,以舅之与甥,氏姓必异,故《书传》通谓为舅氏。秦康公以文七年即位,文公时亦卒矣。追念送时之事,作此诗耳。经二章皆陈赠送舅氏之事。“悠悠我思”,念母也。因送舅氏而念母,为念母而作诗,故《序》主言“念母也”。

  我送舅氏,曰至渭阳。母之昆弟曰舅。笺云:渭,水名也。秦是时都雍,至渭阳者,盖东行送舅氏於咸阳之地。○雍,於用反,县名,今属扶风。

  何以赠之?路车乘黄。赠,送也。乘黄,四马也。○乘,绳证反,注同。

  [疏]传“母之昆弟曰舅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亲》文。孙炎曰:“舅之言旧,尊长之称。”○笺“渭水”至“之地”。○正义曰:雍在渭南,水北曰阳,晋在秦东,行必渡渭。今言至於渭阳,故云“盖东行送舅氏於咸阳之地”。《地理志》云:“右扶风渭城县,故咸阳也。”其地在渭水之北。

  我送舅氏,悠悠我思。何以赠之?琼瑰玉佩。琼瑰,石而次玉。○思,息嗣反。瑰,古回反。

  [疏]传“琼瑰”至“次玉”。○正义曰:琼者,玉之美名,非玉名也。瑰是美石之名也。以佩玉之制,唯天子用纯,诸侯以下则玉石杂用。此赠晋侯,故知琼瑰是美石,次玉。成十七年《左传》称“声伯梦涉洹,或与己琼瑰食之,泣而为琼瑰盈其怀,惧不敢占”。后三年而言,“言之,至莫而卒”。服虔云:“声伯恶琼瑰赠死之物,故畏而不言。”然则琼瑰是赠死之玉,康公以赠舅者,玉之所用,无生死之异。丧礼饭含用玉,声伯梦见食之,故恶之耳。

  《渭阳》二章,章四句。

  《权舆》,刺康公也。忘先君之旧臣,与贤者有始而无终也。○权舆,音馀。权舆,始也。

  [疏]“《权舆》二章,章五句”至“无终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权舆》诗者,刺康公也。康公遗忘其先君穆公之旧臣,不加礼饩,与贤者交接,有始而无终,初时殷勤,后则疏薄,故刺之。经二章,皆言礼待贤者有始无终之事。

  於我乎!夏屋渠渠,夏,大也。笺云:屋,具也。渠渠,犹勤勤也。言君始於我,厚设礼食大具以食我,其意勤勤然。○夏,胡雅反。屋如字,具也。食我,音嗣,注篇内同。今也每食无馀。笺云:此言君今遇我薄,其食我才足耳。

  于嗟乎!不承权舆!承,继也。权舆,始也。

  [疏]“於我”至“权舆”。○正义曰:此述贤人之意,责康公之辞。言康公始者於我贤人乎!重设馔食礼物大具,其意勤勤然,於我甚厚也。至於今日也,礼意疏薄,设馔校少,使我每食才足,无复盈馀也。于嗟乎!此君之行,不能承继其始。以其行无终始,故于嗟叹之。○传“夏,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屋具”至“勤勤然”。正义曰:“屋,具”,《释言》文。渠渠犹勤勤。言设食既具,意又勤勤也。案崔骃《七依》说宫室之美云:“夏屋渠渠。”王肃云:“屋则立之於先君,食则受之於今君,故居大屋而食无馀。”义似可通。郑不然者,诗刺有始无终。上言“於我乎”,谓始时也。下言“今也”,谓其终时也。始则大具,今终则无馀,犹下章始则四簋,今则不饱,皆说饮食之事,不得言屋宅也。若先君为立大屋,今君每食无馀,则康公本自无始,何责其无终也?且《尔雅》“屋,具”正训,以此故知谓礼物大具。○传“承,继也。权舆,始”。○正义曰:承其后是继嗣,故以承为继。“权舆,始”,《释诂》文。

  於我乎!每食四簋,四簋,黍稷稻粱。○簋音轨,内方外圆曰簋,以盛黍稷。外方内圆曰簠,用贮稻粱。皆容一斗二升。

  [疏]传“四簋”至“稻粱”。○正义曰:《考工记》云:“瓬人为簋,其实一觳。豆实三而成觳。”昭三年《左传》云:“四升为豆。”然则簋是瓦器,容二升也。《易·损卦》:“二簋可用享。”注云:“离为日,日体圆。巽为木,木器圆,簋象。”则簋亦以木为之也。《地官·舍人》注云:“方曰簠。圆曰簋。”则簠、簋之制,其形异也。案《公食大夫礼》云:“宰夫设黍稷六簋。”又云:“宰夫授公粱,公设之。宰夫膳稻于粱西。”注云:“膳犹进也。进稻粱者以簠。”《秋官·掌客》注云:“簠,稻粱器也。簋,黍稷器也。”然则稻粱当在簠,而云“四簋,黍稷稻粱”者,以诗言“每食四簋”,称君礼物大具,则宜每器一物,不应以黍稷二物分为四簋。以公食大夫礼有稻有粱,知此四簋之内兼有稻粱。公食大夫之礼,是主国之君与聘客礼食,备设器物,故稻粱在簠。此言每食,则是平常燕食,器物不具,故稻粱在簋。公食大夫,黍稷六簋,犹有稻粱。此唯四簋者,亦燕食差於礼食也。

  今也每食不饱。于嗟乎!不承权舆!

  《权舆》二章,章五句。

  秦国十篇,二十七章,百八十一句。  

卷七 七之一

 

  ◎陈宛丘诂训传第十二

  陆曰:陈者,胡公妫满之所封也。其先虞舜之胄有虞遏父者,为周陶正。武王赖其器用,与其神明之后,故妻以元女。其子满乃封於陈,以备三恪。其地宓牺之墟,在古豫州之界,宛丘之侧。

  陈谱陈者,大皞虙戏氏之墟。○正义曰:昭十七年《左传》:“梓慎曰:‘陈者,大皞之墟也。’”《汉书·地理志》云:“淮阳,古陈国。舜后胡公所封也。”大皞又号虙戏,故连言之。虙戏即伏牺,字异音义同也。○帝舜之胄有虞阏父者,为周武王陶正。武王赖其利器用,与其神明之后,封其子妫满於陈,都於宛丘之侧,是曰陈胡公,以备三恪。妻以元女太姬。○正义曰:襄二十五年《左传》称子产曰:“昔虞阏父为周陶正,以服事我先王。我先王赖其利器用,与其神明之后,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,而封诸陈,以备三恪。”是郑所据之文也。传言为周陶正,知武王者,《乐记》云:“武王克殷,未及下车,封帝舜之后於陈。”则胡公是武王封之。大姬又武王之女,故知是武王也。《世家》云:“陈胡公满者,虞舜之后也。昔舜为庶人,居於妫汭,其后因姓妫氏。舜既传禹天下,舜子商均为封国。夏后氏之时,或失或续。至周武王克殷,乃复求舜后,得满,封之於陈,以奉舜祀,是为胡公。”是胡公姓妫名满也。昭八年《左传》史赵云:“胡公不淫,故周赐之姓,使祀虞帝。”则胡公姓妫,武王所赐。《陈世家》以为胡公之前己姓妫者,非也。哀元年《左传》称夏后氏少康“逃奔有虞,虞思於是妻之以二姚”。虞思在胡公之前,仍为姚姓,明是胡公始姓妫耳。何知胡公非阏父之身,而知是其子者,以传言虞阏父以虞为号,不为陈也。以元女大姬配胡公,不言配阏父,明胡公非阏父也。故杜预亦云:“胡公,阏父之子。”不封阏父,而封其子者,盖当时阏父已丧故也。恪者,敬也,王者敬先代,封其后。郑《駮异义》云:“三恪尊於诸侯,卑於二王之后。”则杞、宋以外,别有三恪,谓黄帝、尧、舜之后也。唯杜预云周封夏、殷二王后,又封舜后,谓之恪,并二王之后为三国,其礼转降,示敬而已,故三恪以为陈与杞、宋共为三。案《乐记》云:“武王未及下车,封黄帝之后於蓟,封帝尧之后於祝,封帝舜之后於陈。下车乃封夏后氏之后於杞,投殷之后於宋。”明陈与蓟、祝共为三恪,杞、宋别为二王之后矣。○其封域在《禹贡》豫州之东,其地广平,无名山大泽,西望外方,东不及明〈音孟〉猪。○正义曰:《禹贡》豫州云:“导菏泽,被盟猪。”又曰:“熊耳、外方,至于陪尾。”注云:“属豫州。”然则外方、明猪皆豫州之地。案《地理志》外方即嵩高山也。明猪在梁国雎阳县东北。检郑居桧地,在外方之北,外方属郑。宋都雎阳,在明猪西南,明猪属宋也。故《桧谱》云“在豫州外方之北”,《商谱》称宋“西及豫州明猪之野”。是陈境不及外方、明猪,故无名山大泽。明猪犹属豫州,陈在明猪之西,则是豫州境内。明猪,《尚书》作盟猪,即《左传》称“孟诸之麋”,《尔雅》云“宋有孟诸”是也。但声讹字变耳。

  大姬无子,好巫觋祷祈鬼神歌舞之乐,民俗化而为之。○正义曰:《地理志》云:“周武王封妫满于陈,是为胡公,妻以元女大姬。妇人尊贵,好祭祀,用巫,故其俗好巫鬼者也。”诗称击鼓於宛丘之上,婆娑於枌栩之下,是有大姬歌舞之遗风也。《志》又云“妇人尊贵,好祭祀”,不言无子。郑知无子者,以其好巫好祭,明为无子祷求,故言无子。若大姬无子,而《左传》子产云:“我周之自出。”杜预曰:“陈,周之出者。”盖大姬於后生子。以祷而得子,故弥信巫觋也。《楚语》云:“在女曰巫。在男曰觋。”巫是总名,故《汉书》唯言好巫。

  五世至幽公,当厉王时,政衰,大夫淫荒,所为无度,国人伤而刺之,陈之变风作矣。○正义曰:《世家》云:“胡公卒,子申公犀侯立。卒,弟相公皋羊立。卒,申公子突立,是为孝公。卒,子慎公圉戎立。卒,子幽公宁立。”除相公一,及馀父子相生为五世也。《世家》又云:“幽公十二年,周厉王奔于彘。”是当周厉王时也。《宛丘》刺幽公淫荒昏乱,是政衰也。《东门之枌》云:“子仲之子,婆娑其下。”传曰“子仲,陈大夫氏。”是大夫淫荒也。此二篇皆刺幽公,故云国人伤而刺之也。《世家》又云:“幽公卒,子僖公孝立。卒,子武公灵立。卒,子夷公说立。卒,弟平公彘立。卒,子文公圉立。卒,长子桓公鲍立。三十八年,卒,弟佗,其母蔡女,故蔡人为佗杀五父及桓公大子免而立佗,是为厉公。厉公娶蔡女,数如蔡淫。七年,大子免之三弟,长者名跃,中曰林,少曰杵臼,共令蔡人诱厉公以好女,与蔡人共杀厉公而立跃,是为利公。利公者,桓公子也。利公立五月卒,立中弟林,是为庄公。七年卒,立少弟杵臼,是为宣公。四十五年,卒,子款立,是为穆公。十六年,卒,子共公朔立。十八年,卒,子灵公平国立。”此《世家》所言君次也。案《春秋》桓五年春正月,“甲戌、己丑,陈侯鲍卒”,《左传》曰:“再赴也。於是陈乱,文公子佗杀大子免而代之。”则是佗自杀免,非蔡人为佗杀免也。桓六年经云:“蔡人杀陈佗。”庄二十二年传曰:“陈厉公,蔡出也,故蔡人杀五父而立之。”经云“蔡人杀陈佗”,传言“蔡人杀五父”,则五父与佗一人,不得云为佗杀五父也。六年杀佗,十二年陈侯跃卒,则厉公即是跃。跃既为厉公,则无复利公矣。马迁既误以佗为厉公,又妄称跃为利公。检《春秋》世次,不得有利公也。迁盖见《公羊传》云“陈佗淫於蔡人,蔡人杀之”,因傅会为说,云“诱以好女而杀之”。案蔡人杀佗在桓六年,《世家》言佗死,而跃立五月而卒,然则跃亦以桓六年卒矣。而《春秋》之经跃卒在桓十二年,距佗之死非徒五月,皆《史记》之谬也。其诗《宛丘》、《东门之枌》序云幽公,为幽公诗矣。《衡门》云“诱僖公”,《东门之池》、《东门之杨》从上明之,亦僖公诗也。《墓门》刺陈佗,陈佗诗也。《防有鹊巢》云宣公,《月出》亦从上明之,亦为宣公诗也。《株林》、《泽陂》序云灵公,为灵公诗也。郑於左方中皆以此而知也。

  《宛丘》,刺幽公也。淫荒昏乱,游荡无度焉。○宛丘,怨阮反。《尔雅》云:“宛中,宛丘。”郭云:“中央隆高。”

  [疏]“《宛丘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无度焉”。○正义曰:淫荒,谓耽於女色。昏乱,谓废其政事。游荡无度,谓出入不时,声乐不倦,游戏放荡,无复节度也。游荡,自是翱翔戏乐,非独淫於妇人,但好声好色俱是荒废,故以淫荒总之。毛以此序所言是幽公之恶,经之所陈是大夫之事,由君身为此恶,化之使然,故举大夫之恶以刺君。郑以经之所陈,即是幽公之恶,经、序相符也。首章言其信有淫情,威仪无法,是淫荒也。下二章言其击鼓持羽,冬夏不息,是无度。无度者,谓无复时节度量。《宾之初筵序》云“饮酒无度”,与此同。

  子之汤兮,宛丘之上兮。子,大夫也。汤,荡也。四方高,中央下,曰宛丘。笺云:子者,斥幽公也,游荡无所不为。○汤,他郎反,旧他浪反。洵有情兮,而无望兮。洵,信也。笺云:此君信有淫荒之情,其威仪无可观望而则傚。○洵音荀。傚,户教反。

  [疏]“子之”至“望兮”。○毛以为,子大夫之游荡兮,在於彼宛丘之上兮。此人信有淫荒之情兮,其威仪无可观望兮。大夫当朝夕恪勤助君治国,而游荡高丘,荒废政事,此由幽公化之使然,故举之以刺幽公也。○郑以为“子者斥幽公”为异,其义则同。○传“子大”至“宛丘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下篇说大夫淫乱,此与相类,则亦是大夫。但大夫称子,是其常称,故以子为大夫。序云“游荡”,经言“汤兮”,故知汤为荡也。《释丘》云:“宛中,宛丘。”言其中央宛宛然,是为四方高,中央下也。郭璞曰:“宛丘,谓中央隆峻,状如负一丘矣。”为丘之宛中,中央高峻,与此传正反。案《尔雅》上文备说丘形有左高、右高、前高、后高,若此宛丘中央隆峻,言中央高矣,何以变言宛中?明毛传是也,故李巡、孙炎皆云“中央下”,取此传为说。○笺“子者”至“不为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下篇刺大夫淫荒,序云“疾乱”,此序主刺幽公,则经之所陈,皆幽公之事,不宜以为大夫。隐四年《公羊传》公子翚谓隐公曰“百姓安子,诸侯说子”,则诸侯之臣亦呼君曰子。《山有枢》云“子有衣裳”,“子有车马”,子者斤昭公,明此子止斥幽公,故易传也。云“无所不为”,言其戏乐之事,幽公事事皆为也。○传“洵,信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

  坎其击鼓,宛丘之下。坎坎,击鼓声。○坎,苦感反。无冬无夏,值其鹭羽。值,持也。鹭鸟之羽,可以为翳。笺云:翳,舞者所持以指麾。

  [疏]“坎其”至“鹭羽”。○毛以为,坎坎然为声者,其是大夫击鼓之声,在於宛丘之下,无问冬,无问夏,常持其鹭鸟羽翳身而舞也。鼓舞戏乐,当有时节,今幽公化之,大夫游荡,无复节度,故举以刺公也。○郑以“刺幽公”为异,其文义同。○传“值持”至“为翳”。○正义曰:鹭羽,执持之物,故以值为持。鹭鸟之羽,可以为舞者之翳,故持之也。《释鸟》云:“鹭,舂鉏。”郭璞曰:“白鹭也。头翅背上皆有长翰毛,今江东人取以为睫摛,名之曰白鹭縗。”陆机云:“鹭,水鸟也,好而洁白,故谓之白鸟。齐、鲁之间谓之舂鉏,辽东乐浪吴杨人皆谓之白鹭。青脚,高尺七八寸,尾如鹰尾,喙长三寸,头上有毛十数枚,长尺馀,毵毵然与众毛异好,欲取鱼时则弭之。今吴人亦养焉。楚威王时,有朱鹭合沓飞翔而来舞。则复有赤者,旧鼓吹朱鹭曲是也。然则鸟名白鹭,赤者少耳。”此舞所持,持其白羽也。

  坎其击缶,宛丘之道。盎谓之缶。○缶,方有反。盎,本亦作“”,乌浪反。

  [疏]传“盎谓之缶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器》文。孙炎曰:“缶,瓦器。”郭璞曰:“盎,盆也。”此云“击缶”,则缶是乐器。《易·离卦》“九三,不鼓缶而歌,则大耋之嗟。”注云:“艮爻也,位近丑,丑上值弁星,弁星似缶。诗云‘坎其击缶’。”则乐器亦有缶。又《史记》蔺相如使秦王鼓缶。是乐器为缶也。案《坎卦》“六四,樽酒簋弍,用缶。”注云:“爻辰在丑,丑上值斗,可以斟之象。斗上有建星,建星之形似簋。弍,副也。建星上有弁星,弁星之形又如缶。天子大臣以王命出会诸侯,主国尊於簋,副设玄酒以缶。”则缶又是酒器也。《比卦》初六爻“有孚盈缶”,注云:“爻辰在未,上值东井,井之水人所汲,用缶。缶汲器。”襄九年宋灾,《左传》曰:“具绠缶,备水器。”则缶是汲水之器。然则缶是瓦器,可以节乐,若今击瓯。又可以盛水、盛酒,即今之瓦盆也。

  无冬无夏,值其鹭翿。翿,翳也。○翿音导,又音陶。

  [疏]传“翿,翳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文。郭璞曰:“舞者所以自蔽翳。”彼翿作“纛”,音义同。

  《宛丘》三章,章四句。

  《东门之枌》,疾乱也。幽公淫荒,风化之所行,男女弃其旧业,亟会於道路,歌舞於市井尔。○枌,符云反。亟,欺冀反。

  [疏]“《东门之枌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井尔”。○正义曰:男弃其业,子仲之子是也。女弃其业,不绩其麻是也。会於道路者,首章上二句是也。歌舞於市井者,婆娑是也。经先言歌舞之处,然后责其弃业。序以弃业而后敖游,故先言弃业,所以经、序倒也。此实歌舞於市,而谓之市井者,《白虎通》云:“因井为市,故曰市井。”应劭《风俗通》云:“市,恃也。养赡老少,恃以不匮也。俗说市井,谓至市者当於井上洗濯其物香洁,及自严饰,乃到市也。谨案:古者二十亩为一井,因为市交易,故称市井。”然则由本井田之中交易为市,故国都之市亦因名市井。案礼制九夫为井,应劭二十亩为井者,劭依《汉书·食货志》一井八家,家有私田百亩,公田十亩,馀二十亩以为井灶庐舍。据其交易之处在庐舍,故言二十亩耳。因井为市,或如劭言。三章皆述淫乱之事。首章独言男婆娑於枌栩之下。下二章上二句言女子候善明之日,从男子於会处,下二句陈男女相说之辞。明歌舞之处,皆男女相从,故男女互见之。

  东门之枌,宛丘之栩。枌,白榆也。栩,杼也。国之交会,男女之所聚。○栩,况浦反。杼,常与反,《说文》丈与反。

  [疏]传“枌白”至“所聚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木》云:“榆白,枌。”孙炎曰:“榆白者,名枌。”郭璞曰:“枌,榆,先生叶卻著荚,皮色白。”是枌为白榆也。“栩,杼”,《释木》文。序云:“亟会於道路。”知此二木是国之道路交会,男女所聚之处也。

  子仲之子,婆娑其下。子仲,陈大夫氏。婆娑,舞也。笺云:之子,男子也。○婆,步波反,《说文》作“媻”,音同。娑,桑何反。

  [疏]传“子仲”至“舞也”。○正义曰:知子仲是陈大夫氏者,以其风俗之败,自上行之。今此所刺,宜刺在位之人,若是庶人,不足显其名氏。此云“子仲之子”,犹云“彼留之子”。举氏姓言之,明子仲是大夫之氏姓也。《公羊传》:“孙以王父字为氏。”此人上祖必有字子仲者,故氏子仲也。云“婆娑,舞也”《释训》文。李巡曰:“婆娑,盘辟舞也。”孙炎曰:“舞者之容婆娑然。”○笺“之子,男子”。○正义曰:序云男女弃业,则经之所陈,有男有女。下云绩麻,是女,知此之子是男子也。定本云“之子,是子也”。

  穀旦于差,南方之原。穀,善也。原,大夫氏。笺云:旦,明。于,曰。差,择也。朝日善明曰相择矣,以南方原氏之女可以为上处。○旦,郑音旦,本亦作“且”,王七也反,苟且也;徐子馀反。差,郑初佳反,王音嗟,《韩诗》作“嗟”,徐七何反。沈云:“毛意不作嗟。”案毛无改字,宜从郑读。曰相,音越,下“曰往矣”同。

  不绩其麻,市也婆娑。笺云:绩麻者,妇人之事也,疾其今不为。

  [疏]“穀旦”至“婆娑”。○正义曰:言陈国男女弃其事业,候良辰美景而歌舞淫泆。见朝日善明,无阴云风雨,则曰可以相择而行乐矣。彼南方之原氏有美女,国中之最上处可以从之也。男既如是,彼原氏之女即不复绩麻於市也,与男子聚会,婆娑而舞,是其可疾之甚。○传“穀,善也。原,大夫氏”。○正义曰:“穀,善”,《释诂》文也。○《春秋》庄二十七年,“季友如陈,葬原仲”。是陈有大夫姓原氏也。○笺“旦明”至“上处”。○正义曰:旦谓早朝,故为明也。《释诂》云:“于、曰,於也。”故于得为曰。“差,择”,《释诂》文。佚游戏乐不宜风、昏,故见朝日善明乃云相择,刺其以美景废业,故举之也。发意相择,则是男子择女,故知南方原氏之女可以为上处。上处者,言是一国最上之处也。

  穀旦于逝,越以鬷迈。逝,往。鬷,数。迈,行也。笺云:越,於。鬷,总也。朝旦善明曰往矣,谓之所会处也,於是以总行,欲男女合行。○騣,子公反。处,昌虑反。视尔如荍,贻我握椒。荍,芘芣也。椒,芬香也。笺云:男女交会而相说,曰我视女之颜色美如芘芣之华然,女乃遗我一握之椒,交情好也。此本淫乱之所由。○荍,祁饶反,郭云:“荆葵也。”芘音毗,又芳耳反。芣音浮,又芳九反。说音悦。遗,唯季反。好,呼报反。

  [疏]“穀旦”至“握椒”。○毛以为,陈之女人见美景而说曰:朝日善明,曰可以往之所会之处矣。女人即弃其事业,假有绩者,於是以麻总而行,至於会所,要见男子。男子乃陈往日相好之事,语女人云:我往者语汝云:我视汝颜色之美如荍之华然。见我说汝,则遗我以一握之椒。弃其事业,作如此淫荒,故疾之也。○郑唯以鬷为总,言於是男女总集合行,为此淫乱。馀同。○传“逝往”至“迈行”。○正义曰:“逝,往”,《释诂》文。“迈,行”,《释言》文。鬷谓麻缕,每数一升而用绳纪之,故鬷为数。王肃云:“鬷数,绩麻之缕也。”○笺“越於”至“合行”。○正义曰:“越,於”,《释诂》文。《商颂》称“鬷假无言”,为总集之意,则此亦当然,故以鬷为总,谓男女总集而合行也。上章“于差”,谓男言择女;此言“于逝”,谓女往从男,故云曰往矣,谓之所会之处,谓女适与男期会之处也。○传“荍,芘芣。椒,芬香”。○正义曰:“荍,芘芣”,《释草》文。舍人曰:“荍,一名蚍衃。”郭璞曰:“今荆葵也,似葵,紫色。”谢氏云:“小草,多华少叶,叶又翘起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芘芣,一名荆葵,似芜菁,华紫,绿色可食,微苦。”是也。椒之实芬香,故以相遗也。定本云“椒,芳物”。○笺“男女”至“所由”。○正义曰:言相说者,男说女而言其色美,女说男而遗之以椒,交相说爱,故言相也。知此二句皆是男辞者,言我视尔颜色之美,如芘芣之华。若是女辞,不得言男子色美如华也。思其往日相爱,今复会为淫乱,诗人言此者,本其淫乱,化之所由耳。

  《东门之枌》三章,章四句。

  《衡门》,诱僖公也。愿而无立志,故作是诗以诱掖其君也。诱,进也。掖,扶持也。○衡门,如字。衡,横也。沈云:“此古文横字。”诱音酉。愿音原,谨也。掖音亦。

  [疏]“《衡门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其君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衡门》诗者,诱僖公也。以僖公懿愿而无自立之志,故国人作是《衡门》之诗以诱导扶持其君,诱使自强行道,令兴国致理也。经三章,皆诱之辞。○笺“诱,进也。掖,扶持”。○正义曰:“诱,进”,《释诂》文。《说文》云:“掖,持臂也。”僖二十五年《左传》云:“二礼从国子巡城,掖以赴外,杀之。”谓持其臂而投之城外也。此言“诱掖”者,诱谓在前导之,掖谓在傍扶之,故以掖为扶持也。定本作“扶持”。

  衡门之下,可以栖迟。衡门,横木为门,言浅陋也。栖迟,游息也。笺云:贤者不以衡门之浅陋则不游息於其下,以喻人君不可以国小则不兴治致政化。

  泌之洋洋,可以乐饥。泌,泉水也。洋洋,广大也。乐饥,可以乐道忘饥。笺云:饥者,不足於食也。泌水之流洋洋然,饥者见之,可饮以<疒乐>饥。以喻人君悫愿,任用贤臣则政教成,亦犹是也。○泌,悲位反。洋音羊。乐,本又作“<疒乐>”,毛音洛,郑力召反,沈云:“旧皆作乐字,晚《诗》本有作疒下乐,以形声言之,殊非其义。疗字当从疒下作尞。”案《说文》云:“<疒乐>,治也。”疗或<疒乐>字也。则毛止作乐,郑本作<疒乐>。下注放此。悫,苦角反。

  [疏]“衡门”至“乐饥”。○毛以为,虽浅陋衡门之下,犹可以栖迟游息,以兴虽地狭小国之中,犹可以兴治致政。然贤者不以衡门之浅陋则不游息於其下,以喻人君不可以国小则不兴治致政,君何以不兴治致政乎?观泌水之流,洋洋广大,君可以乐道忘饥。何则?泌者泉水,涓流不已,乃至广大,况人君宁不进德?积小成大,乐道忘饥乎?此是诱掖之辞。○郑以下二句言泌水之流广大洋洋然,饥者可饮之以<疒乐>饥,以兴有大德贤者,人君可任之,以成德教。诱君以任贤臣。馀同。○传“衡门”至“游息”。○正义曰:《考工记·玉人》注云:“衡,古文横,假借字也。”然则衡、横义同,故知“衡门,横木为门”。门之深者,有阿塾堂宇,此唯横木为之,言其浅也。《释诂》云:“栖迟,息也。”舍人曰:“栖迟,行步之息也。”○传“泌泉”至“忘饥”。○正义曰:《邶国》有“毖彼泉水”,知泌为泉水。王肃云:“洋洋泌水,可以乐道忘饥。巍巍南面,可以乐治忘乱。”孙毓难肃云:“既巍巍矣,又安得乱?此言临水叹逝,可以乐道忘饥,是感激立志,慷慨之喻,犹孔子曰:‘发愤忘食,不知老之将至云尔’。”案此传云“泌者,泉水”,又云“洋洋,广大”,则不可以逝川喻年老,故今为别解。案今定本作“乐饥”,观此传亦作“乐”,则毛读与郑异。○笺“饥者”至“犹是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经言“泌之洋洋,可以<疒乐>饥”,则是以水治饥,不宜视水为义。且下章劝君用贤,故易传以为喻“任用贤臣则政教成”也。饮水可以<疒乐>渴耳,而云<疒乐>饥者,饥久则为渴,得水则亦小<疒乐>,故言饥以为韵。

  岂其食鱼,必河之鲂?岂其取妻,必齐之姜?笺云:此言何必河之鲂然后可食,取其口美而已。何必大国之女然后可妻,亦取贞顺而已。以喻君任臣何必圣人,亦取忠孝而已。齐,姜姓。○鲂音房。取音娶,下文同。

  岂其食鱼,必河之鲤?岂其取妻,必宋之子?笺云:宋,子姓。

  [疏]笺“齐,姜姓。宋,子姓”。○正义曰:齐者,伯夷之后,伯夷主四岳之职,《周语》“祚四岳,赐姓曰姜”。宋者,殷之苗裔,契之后也。《殷本纪》云:“舜封契於商,赐姓曰子。”是“齐,姜姓。宋,子姓也”。

  《衡门》三章,章四句。

  《东门之池》,刺时也。疾其君之淫昏,而思贤女以配君子也。○孔安国云:“停水曰池。”

  [疏]“《东门之池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君子”。○正义曰:此实刺君,而云刺时者,由君所化,使时世皆淫,故言刺时以广之。欲以配君,而谓之君子者,妻谓夫为君子,上下通称,据贤女为文,故称“以配君子”。经三章,皆思得贤女之事。疾其君之淫昏,序其思贤女之意耳,於经无所当也。

  东门之池,可以沤麻。兴也。池,城池也。沤,柔也。笺云:於池中柔麻,使可缉绩作衣服。兴者,喻贤女能柔顺君子,成其德教。○沤,乌豆反。缉,七立反,西州人谓绩为缉。

  彼美淑姬,可与晤歌。晤,遇也。笺云:晤犹对也,言淑姬贤女,君子宜与对歌相切化也。○叔音淑,本亦作“淑”,善也。晤,五故反。

  [疏]“东门”至“晤歌”。○正义曰:东门之外有池水,此水可以沤柔麻草,使可缉绩以作衣服,以兴贞贤之善女,此女可以柔顺君子,使可脩政以成德教。既已思得贤女,又述彼之贤女。言彼美善之贤姬,实可与君对偶而歌也。以君淫昏,故思得贤女配之,与之对偶而歌,冀其切化,使君为善。○传“池,城池。沤,柔”。○正义曰:以池系门言之,则此池近在门外。诸诗言东门皆是城门,故以池为城池。《考工记·<巾荒>氏》“以涚水沤其丝”,注云:“沤,渐也。楚人曰沤,齐人曰涹。”乌禾反。然则沤是渐渍之名,此云“沤,柔”者,谓渐渍使之柔韧也。○传“晤,遇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云:“遇,偶也。”然则传以晤为遇,亦为对偶之义,故王肃云:“可以与相遇歌,乐室家之事。”意亦与郑同。○笺“晤犹”至“切化”。○正义曰:所以欲使对歌者,以歌诗陈善恶之事,以感戒人君。君子得此贤女,宜与之对歌,相感切,相风化,以为善,故思之。美女而谓之姬者,以黄帝姓姬,炎帝姓姜,二姓之后,子孙昌盛,其家之女,美者尤多,遂以姬、姜为妇人之美称。成九年《左传》引逸诗云:“虽有姬姜,无弃憔悴。”是以姬、姜为妇人美称也。

  东门之池,可以沤纻。彼美淑姬,可与晤语。○纻,直吕反,字又作“苎”。

  [疏]“沤纻”。○正义曰:陆机《疏》云:“纻亦麻也,科生,数十茎,宿根在地中,至春自生,不岁种也。荆、杨之间,一岁三收。今官园种之,岁再刈,刈便生。剥之以铁若竹,挟之表,厚皮自脱,但得其里韧如筋者,谓之徽纻。今南越纻布皆用此麻。

  东门之池,可以沤菅。彼美淑姬,可与晤言。言,道也。○菅,古颜反。茅已沤为菅。

  [疏]“沤菅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草》云:“白华,野菅。”郭璞曰:“茅属白华。”笺云:“人刈白华於野,已沤之,名之为菅。”然则菅者已沤之名,未沤则但名为茅也。陆机《疏》云:“菅似茅,而滑泽无毛,根下五寸中有白粉者柔韧,宜为索,沤乃尤善矣。”

  《东门之池》三章,章四句。

  《东门之杨》,刺时也。昏姻失时,男女多违。亲迎,女犹有不至者也。○迎,鱼敬反,下注同。

  [疏]“《东门之杨》二章,章四句”至“至者”。○正义曰:毛以昏姻失时者,失秋冬之时。郑以为失仲春之时。言“亲迎,女犹不至”,明不亲迎者相违众矣,故举不至者,以刺当时之淫乱也。言相违者,正谓女违男,使昏姻之礼不成。是男女之意相违耳,非谓男亦违女也。经二章,皆上二句言昏姻失时,下二句言亲迎而女不至也。

  东门之杨,其叶牂牂。兴也。牂牂然,盛貌。言男女失时,不逮秋冬。笺云:杨叶牂牂,三月中也。兴者,喻时晚也,失仲春之月。○牂,子桑反。昏以为期,明星煌煌。期而不至也。笺云:亲迎之礼以昏时,女留他色,不肯时行,乃至大星煌煌然。○煌音皇。

  [疏]“东门”至“煌煌”。○毛以为,作者以杨叶初生,兴昏之正时。杨叶长大,兴晚於正时。故言东门之杨,其叶已牂牂然而大矣。杨叶已大,不复见其初生之时,以兴岁之时月已至於春夏矣。时节已晚,不复及其秋冬之时。又复淫风大行,女留他色,不从男子。亲迎者用昏时以为期,今女不肯时行,至於明星煌煌然,而夜已极深,而竟不至。礼当及时配合,女当随夫而行,至使昏姻失时,男女相违如是,故举以刺时也。○郑以失时谓在仲春之后为异,其义则同。○传“牂牂”至“秋冬”。○正义曰:此刺昏姻失时,而举杨叶为喻,则是以杨叶初生喻正时,杨叶已盛喻过时。毛以秋冬为昏之正时,故云男女失时,不逮秋冬也。秋冬为昏,无正文也。《邶风》云“士如归妻,迨冰未泮”,知迎妻之礼,当在冰泮之前。荀卿书云:“霜降逆女,冰泮杀止。”霜降,九月也。冰泮,二月也。然则荀卿之意,自九月至於正月,於礼皆可为昏。荀在焚书之前,必当有所凭据。毛公亲事荀卿,故亦以为秋冬。《家语》云:“群生闭藏为阴,而为化育之始,故圣人以合男女,穷天数也。霜降而妇功成,嫁娶者行焉。冰泮而农业起,昏礼杀於此。”又云:“冬合男女,春颁爵位。”《家语》出自孔冢,毛氏或见其事,故依用焉。《地官·媒氏》云:“仲春之月,令会男女。於是时也,奔者不禁。”唯谓三十之男,二十之女,所以蕃育人民,特令以仲春会耳。其男未三十,女未二十者,皆用秋冬,不得用仲春也。○笺“杨叶”至“之月”。○正义曰:笺亦以杨叶之盛,兴晚失正时也。郑言“杨叶牂牂,三月中”者,自言叶盛之月,不以杨叶为记时也。董仲舒曰:“圣人以男女阴阳,其道同类,观天道向秋冬而阴气来,向春夏而阴气去,故古人霜降始逆女,冰泮而杀止,与阴俱近而阳远也。”郑以昏姻之月唯在仲春,故以喻晚失仲春之月。郑不见《家语》,不信荀卿,以《周礼》指言“仲春之月,令会男女”,故以仲春为昏月。其《邶风》所云,自谓及冰泮行请期礼耳,非以冰之未泮已亲迎也。毛、郑别自凭据,以为定解,诗内诸言昏月,皆各从其家。○传“期而不至”。○正义曰:序言“亲迎,而女犹有不至”者,则是终竟不至,非夜深乃至也。言“明星煌煌”者,男子待女至此时不至,然后始罢,故作者举其待女不得之时,非谓此时至也。传嫌此时女至,故辨之云“期而不至”,言期以昏时至,此时犹不至也。○笺“亲迎”至“煌煌然”。○正义曰:《士昏礼》“执烛前马”,是亲迎之礼以昏也。用昏者,取阳往阴来之义。女不从夫,必为异人之色,故云“女留他色,不肯时行,乃至大星煌煌然”。亦言至此时不至。

  东门之杨,其叶肺肺。肺肺,犹牂牂也。○肺,普贝反,又蒲贝反。昏以为期,明星晢晢。晢晢,犹煌煌也。○晢,之世反。

  《东门之杨》二章,章四句。

  《墓门》,刺陈佗也。陈佗无良师傅,以至於不义,恶加於万民焉。不义者,谓弑君而自立。○它,本亦作“佗”,同徒多反,五父也。《史记》以为厉公。杀,音试,本又作“弑”同。

  [疏]“《墓门》二章,章六句”至“民焉”。○正义曰:陈佗身行不义,恶加万民,定本直云“民”,无“万”字。由其师傅不良,故至於此。既立为君,此师傅犹在,陈佗乃用其言,必将至诛绝。故作此诗以刺佗,欲其去恶傅,而就良师也。经二章,皆是戒佗,令去其恶师之辞。○笺“不义”至“自立”。○正义曰:不义之大,莫大弑君也。《春秋》桓五年正月,“甲戌,己丑,陈侯鲍卒”。《左传》云:“再赴也。於是陈乱,文公子佗杀大子免而代之。公疾病而乱作,国人分散,故再赴。”是陈佗弑君自立之事也。如传文,则陈佗所杀大子免。而谓之弑君者,以免为大子,其父卒,免当代父为君。陈佗杀之而取国,故以弑君言之。序言“无良师傅,以至於不义”,则佗於弑君之前,先有此恶师也。经云“夫也不良,国人知之。知而不已,谁昔然矣”,欲令佗诛退恶师。则弑君之后,恶师仍在。何则?诗者,民之歌咏,必恶加於民,民始怨刺。陈佗未立为君,则身为公子,爵止大夫,虽则恶师,非民所恨。今作诗刺之,明是自立之后也。戒之令去恶师,明是恶师未去也。

  墓门有棘,斧以斯之。兴也。墓门,墓道之门。斯,析也。幽间希行,用生此棘薪,维斧可以开析之。笺云:兴者,喻陈佗由不睹贤师良傅之训道,至陷於诛绝之罪。○斯,所宜反,又如字,又音梳。郑注《尚书》云:“斯,析也。”《尔雅》云:“斯、侈,离也。”孙炎云:“斯,析之离。”读者如字。析,星历反。閒音闲。睹,都鲁反,又作“覩”。夫也不良,国人知之。夫,傅相也。笺云:良,善也。陈佗之师傅不善,群臣皆知之。言其罪恶著也。○相,息亮反。

  知而不已,谁昔然矣。昔,久也。笺云:已犹去也。谁昔,昔也。国人皆知其有罪恶,而不诛退,终致祸难,自古昔之时常然。○去,羌吕反。难,乃旦反。

  [疏]“墓门”至“然矣”。○正义曰:言墓道之门,幽閒由希睹人行之迹,故有此棘。此棘既生,必得斧乃可以开析而去之。以兴陈佗之身不明,由希睹良师之教,故有此恶。此恶既成,必得明师乃可以训道而善之。非得明师,恶终不改,必至诛绝,故又戒之云:汝之师傅不善,国内之人皆知之矣。何以不退去之乎?欲其退恶傅,就良师也。○传“墓门”至“析之”。○正义曰:《春官·墓大夫职》注云:“墓,冢茔之地,孝子所思慕之处。”然则茔域谓之墓。墓入有门,故云墓门,墓道之门。《释言》云:“斯,离也。”孙炎曰:“斯,析之离。”是斯为析义也。○笺“兴者”至“之罪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传释经文,不解兴意,故述兴意以申传也。弑君之贼,於法当诛其身,绝其祀,故云“陷於诛绝之罪”。○传“夫,傅相”。○正义曰:序云“无良师傅”,故知“夫也不良”,正谓师傅不良也。《郊特牲》云:“夫也者,以知帅人者也。”注云:“夫之言丈夫也。夫或为傅。”言“或为傅”者,正谓此训夫为傅也。师傅当以辅相人君,故云“傅相”。○传“昔,久”。○正义曰:传称古曰在昔,昔是久远之事,故为久也。○笺“已犹”至“常然”。○正义曰:“谁昔,昔也”,《释训》文。郭璞曰:“谁,发语辞。与传‘昔,久’同也。”今定本为“谁昔,昔也”,合《尔雅》。俗为“谁,疑辞也”。

  墓门有梅,有鸮萃止。梅,柟也。鸮,恶声之鸟也。萃,集也。笺云:梅之树善恶自尔,徒以鸮集其上而鸣,人则恶之,树因恶矣。以喻陈佗之性本未必恶,师傅恶,而陈佗从之而恶。○鸮,户骄反。萃,徂醉反。柟,冉盐反。则恶,乌路反。夫也不良,歌以讯之。讯,告也。笺云:歌,谓作此诗也。既作,又使工歌之,是谓之告。○讯又作“谇”,音信,徐息悴反,告也。《韩诗》:“讯,谏也。”

  讯予不顾,颠倒思予。笺云:予,我也。歌以告之,汝不顾念我言,至於破灭。颠倒之急,乃思我之言。言其晚也。

  [疏]“墓门”至“思予”。○正义曰:言墓道之门有此梅树,此梅善恶自耳,本未必恶,徒有鸮鸟来集於其上而鸣,此鸮声恶,梅亦从而恶矣。以兴陈佗之身有此体性,此性善恶自然,本未必恶,正由有恶师来教之,此师既恶,陈佗亦从而恶也。佗师既恶,而不能退去,故又戒之:汝之师傅也不善,故我歌是诗以告之。我既告汝,汝得我言而不顾念之。至於颠倒之急,然后则乃思我之言耳。至急乃思,则无及於事。今何以不用我言乎?○传“梅柟”至“萃集”。○正义曰:“梅,柟“,《释木》文。鸮,恶声之鸟,一名鵩,与枭异。枭一名鸱。《瞻卬》云“为枭为鸱”,是也。俗说以为鸮即上枭,非也。陆机《疏》云:“鸮大如班鸠,绿色,恶声之鸟也。入人家,凶。贾谊所赋鵩鸟是也。其肉甚美,可为羹<月隺>,又可为炙。汉供御物,各随其时,唯鸮冬夏尚施之,以其美故也。”○传“讯,告也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笺以歌告之,有口告之嫌,故辨之云:“歌,谓作此诗,使工歌之以告君,是谓之告。”

  《墓门》二章,章六句。

  《防有鹊巢》,忧谗贼也。宣公多信谗,君子忧惧焉。

  [疏]“《防有鹊巢》二章,章四句”至“惧焉”。○正义曰:忧谗贼者,谓作者忧谗人,谓为谗以贼害於人也。经二章,皆上二句言宣公致谗之由,下二句言己忧谗之事。

  防有鹊巢,邛有旨苕。兴也。防,邑也。邛,丘也。苕,草也。笺云:防之有鹊巢,邛之有美苕,处势自然。兴者,喻宣公信多言之人,故致此谗人。○邛,其恭反。苕,徒彫反。

  谁侜予美?心焉忉忉!侜,张诳也。笺云:谁,谁谗人也。女众谗人,谁侜张诳,欺我所美之人乎?使我心忉忉然。所美谓宣公也。○侜,陟留反,《说文》云:“有雍蔽也。”“予美”,《韩诗》作娓,音尾。娓,美也。忉,都劳反,忧也。诳,九况反。

  [疏]“防有”至“忉忉”。○正义曰:言防邑之中有鹊鸟之巢,邛丘之上有美苕之草,处势自然。以兴宣公之朝有谗言之人,亦处势自然。何则?防多树木,故鹊鸟往巢焉。邛丘地美,故旨苕生焉。以言宣公信谗,故谗人集焉。公既信此谗言,君子惧己得罪,告语众谗人辈,汝等是谁诳欺我所美之人宣公乎?而使我心忉忉然而忧之。○传“防,邑。邛,丘。苕,草”。○正义曰:以鹊之为鸟,畏人而近人,非邑有树木,则鹊不应巢焉,故知防是邑也。土之高处,草生尤美,故邛为丘。《邶风》称“旄丘有葛”,《鄘风》称“阿丘有虻”,是美草多生於高丘也。《苕之华》传云:“苕,陵苕。”此直云“苕,草”。彼陵苕之草好生下湿,此则生於高丘,与彼异也。陆机《疏》云:“苕,苕饶也。幽州人谓之翘饶。蔓生,茎如劳豆而细,叶似蒺藜而青,其茎叶绿色,可生食,如小豆藿也。”○传“侜,张诳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训》文。郭璞曰:“幻惑欺诳人者。”○笺“谁谗”至“宣公”。○正义曰:言谁侜予美者,是就众谗人之内,告问是谁为之,故云“谁,谁谗人也”。臣之事君,欲君美好,不欲使谗人诳之,故谓君为所美之人。

  中唐有甓,邛有旨鹝。中,中庭也。唐,堂涂也。甓,令適也。鹝,绶草也。○甓,薄历反。鹝,五历反。令音零,字书作“瓴”。適,都历反,字书作“甋”。绶音受。

  [疏]传“中中”至“绶草”。○正义曰:以唐是门内之路,故知中是中庭。《释宫》云:“庙中路谓之唐。堂途谓之陈。”李巡曰:“唐,庙中路名。”孙炎引诗云:“中唐有甓。堂途,堂下至门之径也。”然则唐之与陈,庙庭之异名耳,其实一也,故云“唐,堂涂也”。《释宫》又云:“瓴甋谓之甓。”李巡曰:“瓴甋一名甓。”郭璞曰:“<鹿瓦>砖也。今江东呼为瓴甓。”“鹝,绶”,《释草》文。郭璞曰:“小草有杂色,似绶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鹝五色作绶文,故曰绶草。”

  谁侜予美?心焉惕惕。惕惕犹忉忉也。

  《防有鹊巢》二章,章四句。

  《月出》,刺好色也。在位不好德,而说美色焉。○好,呼报反,序同。说音悦,《泽陂》诗同。

  [疏]“《月出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色焉”。○正义曰:人於德、色,不得并时好之。心既好色则不复好德,故经之所陈唯,言好色而已。序言不好德者,以见作诗之意耳,於经无所当也。经三章,皆言在位好色之事。

  月出皎兮,兴也。皎,月光也。笺云:兴者,喻妇人有美色之白晢。○皦,古了反,本又作“皎”。晳,星历反。佼人僚兮。舒窈纠兮,僚,好貌。舒,迟也。窈纠,舒之姿也。○佼,字又作“姣”,古卯反,《方言》云:“自关而东,河、侪之间,凡好谓之姣。”僚,本亦作“嫽”,同音了。窈,乌了反,又于表反。纠,其赵反,又其小反,一音其了反,《说文》音已小反,又居酉反。

  劳心悄兮!悄,忧也。笺云:思而不见则忧。○悄,七小反。

  [疏]“月出”至“悄兮”。○正义曰:言月之初出,其光皎然而白兮,以兴妇人白晢,其色亦皎然而白兮。非徒面色白晢,又是佼好之人,其形貌僚然而好兮,行止舒迟,姿容又窈纠然而美兮。思之既甚,而不能见之,勤劳我心,悄然而忧闷兮。在位如是,故陈其事以刺之。○传“皎,月光”。○正义曰:《大车》云“有如皦日”,则皦亦日光。言月光者,皦是日光之名耳,以其与月出共文,故为月光。○传“僚好”至“之姿”。○正义曰:皎兮喻面色皎然,谓其形貌。僚为好貌,谓其形貌好,言色美身复美也。舒者,迟绶之言,妇人行步,贵在舒绶。言舒时窈纠兮,故知窈纠是舒迟之姿容。○传“悄,忧”。正义曰:《释训》云“悄悄,愠也”,故为忧。

  月出皓兮,佼人懰兮。舒忧受兮,劳心慅兮!

  月出照兮,佼人燎兮。舒夭绍兮,劳心惨兮!○皓,胡老反。刘,本引作“懰”,力久反,好貌。《埤苍》作“嬼”,嬼,妖也。忧,於久反,舒貌。慅,七老反,忧也。燎,力召反,又力吊反。夭,於表反。惨,七感反,忧也。

  《月出》三章,章四句。

  《株林》,刺灵公也。淫乎夏姬,驱驰而往,朝夕不休息焉。夏姬,陈大夫妻,夏徵舒之母,郑女也。徵舒字子南,夫字御叔。○株林,陟朱反。株林,夏氏邑也。夏,户雅反,注下同。御,鱼吕反,又如字。

  [疏]“《株林》二章,章四句”至“息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株林》诗者,刺灵公也。以灵公淫於夏氏之母,姬姓之女,疾驱其车马,驰走而往,或早朝而至,或向夕而至,不见其休息之时,故刺之也。经二章,皆言灵公往淫夏姬朝夕不息之事。“说于株野”,是夕至也。“朝食于株”,是朝至也。○笺“夏姬”至“御叔”。○正义曰:宣九年《左传》称“陈灵公与孔宁、仪行父通於夏姬”。十年经云:“陈夏徵舒弑其君平国。”传曰:“陈灵公与孔宁、仪行父饮酒於夏氏。公谓行父曰:‘徵舒似汝。’对曰:‘亦似君。’徵舒病之。公出,自其厩射而杀之。”昭二十八年《左传》叔向之母论夏姬云:“是郑穆公少妃姚子之子,子貉之妹也。子貉早死,而天锺美於是。”《楚语》云:“昔陈父子夏为御叔娶於郑穆公女,生子南,子南之母乱陈而亡之。”是言夏姬所出及夫、子名字。

  胡为乎株林,从夏南?株林,夏氏邑也。夏南,夏徵舒也。笺云:陈人责灵公,君何为之株林,从夏氏子南之母,为淫泆之行?○泆音逸。行,下孟反。

  匪適株林,从夏南!笺云:匪,非也。言我非之株林,从夏氏子南之母,为淫泆之行,自之他耳。牴拒之辞。○牴,都礼反。

  [疏]“胡为”至“夏南”。○正义曰:株林者,夏氏之邑。灵公数往彼邑,淫於夏姬,国人责之云:君何为於彼株林之邑,从夏氏子南之母为淫泆兮?灵公为人所责,牴拒之云:我非是適彼株林之邑,从夏氏子南之母兮,我别自適之他处耳。一国之君,如此淫泆,故刺之。定本无“兮”字。○传“株林”至“徵舒”。○正义曰:灵公適彼株林,从夏南,故知株林是夏氏之邑。邑在国外,夏姬在邑,故適邑而从夏姬也。徵舒祖字子夏,故为夏氏。徵舒字子南,以氏配字,谓之夏南。楚杀徵舒,《左传》谓之“戮夏南”,是知夏南即徵舒也。实从夏南之母,言从夏南者,妇人夫死从子,夏南为其家主,故以夏南言之。○笺“匪非”至“之辞”。○正义曰:以文辞反覆,若似对答,前人故假为牴拒之辞。非是面争。王肃云:“言非欲適株林从夏南之母,反覆言之,疾之也。”孙毓以王为长。

  驾我乘马,说于株野。乘我乘驹,朝食于株。大夫乘驹。笺云:我,国人。我,君也。君亲乘君乘马,乘君乘驹,变易车乘,以至株林。或说舍焉,或朝食焉,又责之也。马六尺以下曰驹。

  [疏]“驾我”至“于株”。○正义曰:此又责君数往株邑。言君何为驾我君之一乘之马,向夕而说舍於株林之野,何故得乘我君之一乘之驹,早朝而食於株林之邑乎?言公朝夕往来,淫泆不息,可恶之甚,故刺之也。○传“大夫乘驹”。○正义曰:《皇皇者华》说大夫出使,经云“我马维驹”,是大夫之制,礼当乘驹也。此传质略。王肃云:“陈大夫孔宁、仪行父与君淫於夏氏。”然则王意以为乘我驹者,谓孔仪从君適株,故作者并举以恶君也。传意或当然。

  《株林》二章,章四句。

  《泽陂》,刺时也。言灵公君臣淫於其国,男女相说,忧思感伤焉。君臣淫於国,谓与孔宁、仪行父也。感伤,谓涕泗滂沱。○陂,彼皮反。思,息嗣反。父音甫。涕,他弟反,自目曰涕。泗音四,自鼻曰泗。滂,普光反。沱,徒何反,下文同。

  [疏]“《泽陂》三章,章六句”至“伤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泽陂》诗者,刺时也。由灵公与孔宁、仪行父等君臣并淫於其国之内,共通夏姬,国人效之,男女递相悦爱,为此淫泆。毛以为,男女相悦,为此无礼,故君子恶之,忧思感伤焉。忧思时世之淫乱,感伤女人之无礼也。男女相悦者,章首上二句是也。感伤者,次二句是也。忧思者,下二句是也。言灵公君臣淫於其国者,本其男女相悦之由,由化效君上,故言之耳,於经无所当也。经先感伤,序先忧思者,经以章首二句既言男女之美好,因伤女而为恶行,伤而不己,故至於忧思,事之次也。序以感伤忧思,为事既同,取其语便,故先言忧思也。郑以为,由灵公君臣淫於其国,故国人淫泆,男女相悦。聚会则共相悦爱,别离则忧思感伤,言其相思之极也。男女相悦者,章首上二句是也。忧思者,次二句是也。感伤者,下二句是也。毛於“伤如之何”下传曰“伤无礼”,则是君子伤此“有美一人”之无礼也,“伤如之何”。既伤“有美一人”之无礼,“寤寐无为”二句又在其下,是为忧思感伤时世之淫乱也。此君子所伤,伤此“有美一人”,而“有美一人”又承蒲、荷之下,则蒲、荷二物共喻一女。上二句皆是男悦女之辞也。经文止举其男悦女,明女亦悦男,不然则不得共为淫矣。故序言“男女相悦”以明之。三章大意皆同。首章言荷,指芙蕖之茎。卒章言菡萏,指芙蕖之华。二者皆取华之美以喻女色,但变文以取韵耳。二章言兰者,兰是芬香之草,喻女有善闻。此淫泆之女,必无善声闻,但悦者之意言其善耳。郑以为,首章上二句,同姓之中有男悦女、女悦男,是其男女相悦也。次二句言离别之后,不能相见,念之而为忧思也。既忧不能相见,故下二句感伤而泪下。首章言荷,喻女之容体。二章言莲,喻女之言信。卒章言菡萏,以喻女之色美。

  彼泽之陂,有蒲与荷。兴也。陂,泽障也。荷,芙蕖也。笺云:蒲,柔滑之物。芙蕖之茎曰荷,生而佼大。兴者,蒲以喻所说男之性,荷以喻所说女之容体也。正以陂中二物兴者,喻淫风由同姓生。○荷音荷。障,章亮反。夫音符,本亦作“芙”,下同。渠,其居反,本亦作“蕖”。茎,幸耕反。佼,古卯反。有美一人,伤如之何!伤无礼也。笺云:伤,思也。我思此美人,当如之何而得见之。

  寤寐无为,涕泗滂沱。自目曰涕,自鼻曰泗。笺云:寤,觉也。○觉音教。

  [疏]“彼泽”至“滂沱”。○毛以为,彼泽之陂障之中,有蒲与荷之二草。蒲之为草甚柔弱,荷之为叶极美好。以兴陈国之中,有男悦女云:汝体之柔弱如蒲然,颜色之美如荷然。男女淫泆,相悦如此。君子见其淫乱,乃感伤之。彼男所悦者,有美好之一人,美好如是,不能自防以礼。不以礼,可伤乎,知可如之何。既不可奈何,乃忧思时世之淫乱,寤寐之中更无所为,念此风俗伤败,目涕鼻泗一时俱下,滂沱然也。郑以为,彼泽之陂障之中,有蒲与荷之二草,以喻同姓之中,有男与女之二人。蒲之草甚柔滑,荷之茎极佼好。女悦男云:汝之体性滑利如蒲然。男悦女云:汝之形容佼大如荷然。聚会之时,相悦如是。及其分离,则忧思相忆。男忆女云:有美好之一人,我思之而不能见,当如之何乎?既不能见,益复感伤,觉寝之中,更无所为,念此美女涕泗滂沱然。淫风如此,故举以刺时也。○传“陂,泽障。荷,芙蕖”。○正义曰:泽障,谓泽畔障水之岸。以陂内有此二物,故举陂畔言之,二物非生於陂上也。《释草》云:“荷,芙蕖。其茎茄,其叶蕸,其本蔤,其华菡萏,其实莲,其根藕,其中的,的中薏。”李巡曰:“皆分别莲茎叶华实之名。菡萏,莲华也。的,莲实也。薏,中心也。”郭璞曰:“蔤,茎下白蒻在泥中者。今江东人呼荷华为芙蓉,北方人便以藕为荷,亦以莲为荷。蜀人以藕为茄。或用其母为华名,或用根子为母叶号。此皆名相错,习俗传误,失其正体者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莲青皮里白子为的,的中有青为薏,味甚苦。故里语云‘苦如薏’是也。”传正解荷为芙蕖,不言兴意。以下传云“伤无礼”者,伤“有美一人”,则此“有蒲与荷”,共喻美人之貌。蒲草柔滑,荷有红华,喻必以象,当以蒲喻女之容体,以华喻女之颜色。当如下章言菡萏,而此云荷者,以荷是此草大名,故取荷为韵。○笺“蒲柔”至“姓生”。○正义曰:如《尔雅》,则芙蕖之茎曰茄。此言荷者,意欲取茎为喻,亦以荷为大名,故言荷耳。樊光注《尔雅》,引《诗》“有蒲与茄”,然则《诗》本有作“茄”字者也。笺以序云“男女相悦”,则经中当有相悦之言,以蒲喻所悦男之性。女悦男,言男之心性和柔似蒲也。荷以喻所悦女之容体。男悦女,言女形体佼大如荷也。正以陂中二物兴者,淫风由同姓生,二物共在一陂,犹男女同在一姓。○笺“伤思”至“见之”。○正义曰:“伤,思”,《释言》文。以《溱洧》、《桑中》亦刺淫泆,举其事而恶自见,其文皆无哀伤之言,此何独伤其无礼,至於涕泗滂沱,辗转伏枕也?故易传以为思美人不得见之而忧伤也。孙毓以笺义为长。○传“自目”至“曰泗”。○正义曰:“经、传言陨涕出涕,皆谓泪出於目。泗既非涕,亦涕之类,明其泗出於鼻也。

  彼泽之陂,有蒲与蕳。蕳,兰也。笺云:蕳当作“莲”。莲,芙蕖实也。莲以喻女之言信。○蕳,毛古颜反,郑改作“莲”,练田反。

  [疏]传“蕳,兰”。○正义曰:以《溱洧》“秉蕳”为执兰,则知此蕳亦为兰也。兰是芬香之草,盖喻女有声闻。○笺“蕳当”至“言信”。○正义曰:以上下皆言蒲、荷,则此章亦当为荷,不宜别据他草。且兰是陆草,非泽中之物,故知兰当作“莲”,莲是荷实,故喻女言信实。有美一人,硕大且卷。卷,好貌。○卷,本又作“婘”,同其员反。

  寤寐无为,中心悁悁。悁悁,犹悒悒也。○悁,乌玄反。

  [疏]传“悁悁,犹悒悒”。○正义曰:俗本多无之。

  彼泽之陂,有蒲菡萏。菡萏,荷华也。笺云:华以喻女之颜色。○菡,本又作“莟”,又作“<函欠>”,户感反。萏,本又作“”,大感反。有美一人,硕大且俨。俨,矜庄貌。寤寐无为,辗转伏枕。○辗,张辇反,本又作“展”。

  《泽陂》三章,章六句。

  陈国十篇,二十六章,百二十四句。

卷七 七之二

 

  ◎桧羔裘诂训传第十三

  ○陆曰:桧,本又作“郐”,古外反。桧者,高辛氏之火正祝融之后,妘姓之国也。其封域在古豫州外方之北,荧波之南,居溱、洧之间,祝融之故墟,是子男之国。后为郑武所并焉。王云:周武王封之於济、洛、河颍之间,为桧子。

  桧谱桧者,古高辛氏火正祝融之墟。○正义曰:昭十七年《左传》梓慎云:“郑,祝融之墟也。”郑灭桧而处之,故知桧是祝融之墟。《楚世家》云:“高阳生称,称生卷章,卷章生重黎,为高辛氏之火正,能光融天下,帝喾命曰祝融,为高辛氏火正也。”若然,《楚语》称“颛顼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,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”,则黎为火正,高阳时也。言高辛者,以重、黎是颛顼命之,历及高辛,仍为此职,故二文不同也。黎实祝融,重为南正,而《楚世家》同,以重、黎为祝融,马迁谬也。《尚书》,《郑志》答赵商云:“火当为北,则黎为北正也。韦昭亦以火当为北。北,阴位。以五行官有火正,祝融则火官之号。若天地之官,据阴阳之位,对南正为文,则为北正,是黎一人居二官也。”郑顺《外传》之文,故云火正耳。桧国在《禹贡》豫州外方之北,荥波之南,居溱、洧之间。○正义曰:《禹贡》云:“熊耳、外方。”注云:“属豫州。”桧即郑地,外方在郑之南界,故桧居其北也。《禹贡》豫州云:“荥波既猪。”注云:“沇水溢出所为泽也。今塞为平地,荥阳民犹谓其处为荥泽,在其县东。”荥泽、荥波,一泽名也。荥泽近在河侧,桧国远在河南。杜预云:“桧城在荥阳密县东北。”是在荥阳之南也。郑处桧地,而国有溱、洧,是桧居溱、洧之间。○祝融氏名黎,其后八姓,唯妘姓桧者处其地焉。○正义曰:《郑语》云:祝融,其后八姓:已姓,昆吾、苏、顾、温、莒也。董姓,鬷夷、豢龙也。彭姓,彭祖、豕韦、诸稽也。秃姓,舟人也。妘姓,鄢、桧、路、偪阳也。曹姓,邹、莒也。斟姓,无后也。通楚为羋姓。是八姓也。姓虽同出祝融,皆不处其墟,唯妘姓桧者处其地焉。以姓妘之中又有鄢、路、偪阳,故指桧以别之。《楚世家》云:“共工氏作乱,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。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,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,复居火正,为祝融。吴回生陆终。陆终生子六人,四曰会人。”案《世本》,会人即桧之祖也,故韦昭、服虔皆云“桧是陆终第四子求言后”。然则八姓乃是黎弟吴回之后,《郑语》云“以八姓为黎后”者,以吴回系黎之后,复居黎职,故本之黎也。且黎有大功,后世当兴,故伯据黎言耳。《楚世家》言“以吴回为重黎”,似是官号,而云“名黎”者,昭二十九年《左传》云:“少皞氏有子曰重,颛顼氏有子曰黎”。重、黎皆是其名,而《史记》以重黎为一人,又言“以吴回为重黎”,皆是谬耳。郑以桧是祝融之后,复居祝融之墟,故具言出其后、处其地之事。

  周夷王、厉王之时,桧公不务政事,而好絜衣服,大夫去之,於是桧之变风始作。○正义曰:案《郑语》“史伯於幽王之世,为桓公谋灭虢、桧。至平王之初,武公灭之”,则幽王以前,桧国仍在。史伯云“桧仲恃险”,则仲是桧君之字。桧之世家既绝,作序者不言桧仲,则《羔裘》之作在桧仲之前,不知其几世也。幽王上有宣王。宣王任贤使能,周室中兴,不得有周道灭而令《匪风》思周道也,故知《桧风》之作,非宣王之时也。宣王之前,有夷、厉二王,是衰乱之王。考其时事,理得相当,故为周王夷、厉之时。桧无世家,诗止四篇,事颇相类,或在一君时作,故郑於左方中不复分之。襄二十九年《左传》,鲁为季札歌《诗》,云:“自桧以下无讥焉。”言季札闻此二国之歌,不复讥论,以其国小故也。季札不讥风俗,无以言焉,故郑不言桧之风俗。○其国北邻於虢。○正义曰:《地理志》河南荥阳县,应劭云:“故虢国也。”然则虢在荥阳,桧在密县北,是其国北邻於虢也。《地理志》河南有成皋县,故虎牢也,一曰制。隐元年《左传》曰:“制,岩邑也,虢叔死焉。”然则虢国当在成皋,而又以荥阳为虢国者,传言虢叔恃制,与荥阳相近,在虢之境内,故恃之耳。不言其都在制也。《谱》於诸国皆不言其邻,此独言北邻於虢者,以郑灭虢、桧而处之。先谱桧而接说郑,故特著此句,为史伯之言张本也。此与桧邻者,谓东虢耳,犹自别於西虢。杜预云:“西虢在弘农陕县东南,东虢今荥阳。其东虢,郑武公灭之;西虢,则晋献公灭之。”

  《羔裘》,大夫以道去其君也。国小而迫,君不用道,好絜其衣服,逍遥游燕,而不能自强於政治,故作是诗也。以道去其君者,三谏不从,待放於郊,得玦乃去。○好,呼报反,下注同。治,直吏反,下注同。玦,古穴反。

  [疏]“《羔裘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是诗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羔裘》诗者,言大夫以道去其君也。谓桧之大夫,见君有不可之行,乃尽忠以谏。谏而不从,即待放於郊,得玦乃去。此是以道理去君也。由桧既小,而迫於大国,君不能用人君之道,以理其国家,而徒好脩絜其衣服,逍遥游戏而燕乐,而不能用心自强於政治之事。大夫见其如是,故谏之,而不从,故去之。臣之将去,待放於郊。当待放之时,思君之恶而作是《羔裘》之诗,言己去君之意也。序言“以道去其君”,既已舍君而去,经云“岂不汝思”,其意犹尚思君,明己弃君而去,待放未绝之时,作此诗也。大夫去君,必是谏而不从。诗之所陈,即谏君之意。首章、二章上二句,言君变易衣服,以翱翔逍遥。卒章上二句,言其裘色之美。是其好絜游宴,不强政治也。三章下二句,皆言思君失道,为之忧悼,是以道去君之事也。以诗为去君而作,故序先言以道去君也。○笺“以道”至“乃去”。○正义曰:言以道去君,则大夫正法,有去君之道。《春秋》庄二十四年,“戎侵曹,曹羁出奔陈”。《公羊传》曰:“曹无大夫,何以书?贤也。何贤乎曹羁?戎将侵曹,曹羁谏曰:‘戎众而无义,请君勿自敌也。’曹伯曰:‘不可。’三谏不从,遂去之,故君子以为得君臣之义也。”《曲礼下》云:“为人臣之礼不显谏。三谏不听则去之。”是三谏不听,於礼得去也。《丧服》齐衰三月章曰:“为旧君。”传曰:“大夫以道去君,而犹未绝。”《春秋》宣元年,“晋放其大夫胥甲父于卫”,《公羊传》曰:“近正也。其为近正,奈何?古者大夫已去,三年待放。君放之,非也。大夫待放,正也。”是三谏不从,有待放之礼。宣二年《穀梁传》称“赵盾谏灵公,公不听。出亡,至於郊”。赵盾谏之,出至郊而舍,明大夫待放在於郊也。得玦乃去者,谓君与之决别,任其去,然后去也。荀卿书云:“聘士以圭,复士以璧,召人以瑗,绝人以玦,反绝以环。”范宁《穀梁》注“君赐之环则还,赐之玦则往”,用荀卿之言以为说。则君与之决别之时,或当赐之以玦也。《曲礼》云:“大夫去国,逾境,为坛位,乡国而哭,三月而复服。”此笺云“待放於郊”,《礼记》言“逾境”,《公羊传》言“待放三年”,《礼记》言“三月”者,《礼记》所言,谓既得玦之后,行此礼而后去,非待放时也。首章言“狐裘以朝”,谓视路门外之朝也。二章云“狐裘在堂”,谓在路寝之堂也。视朝之服即服之於路寝,不更易服。《玉藻》云:“君朝服以日视朝於内朝,退適路寝听政。”听政服视朝之服,是在朝、在堂同服羔裘。今桧君变易衣服,用狐裘在朝,因用狐裘在堂,故首章言在朝,二章言在堂。上二章唯言变易常礼,未言好絜之事,故卒章言羔裘之美,如脂膏之色。羔裘既美,则狐裘亦美可知,故不复说狐裘之美。

  羔裘逍遥,狐裘以朝。羔裘以游燕,狐裘以適朝。笺云:诸侯之朝服,缁衣羔裘。大蜡而息民,则有黄衣狐裘。今以朝服燕,祭服朝,是其好絜衣服也。先言燕,后言朝,见君之志不能自强於政治。○朝,直遥反,注同,下篇注亦同。蜡,仕诈反,祭名也。见,贤遍反。

  岂不尔思?劳心忉忉!国无政令,使我心劳。笺云:尔,女也。三谏不从,待放而去。思君如是,心忉忉然。○忉音刀。

  [疏]“羔裘”至“忉忉”。○正义曰:言桧君好絜衣服,不修政事。羔裘是適朝之常服,今服之以逍遥。狐裘是息民之祭服,今服之以在朝。言其志好鲜絜,变易常服也。好絜如是,大夫谏而不听,待放於郊,思君之恶。言我岂不於尔思乎?我诚思之。君之恶如是,使我心忉忉然而忧也。逍遥游燕之事轻,视朝听政之事重,今先言燕,后言朝者,见君不能自强於政治,唯好逍遥,忽於听政,故后言朝也。○笺“诸侯”至“政治”。○正义曰:《玉藻》云:“诸侯朝服以日视朝於内朝。”是诸侯视朝之服名曰朝服也。《士冠礼》云:“主人玄冠朝服,缁带素韠。”注云:“玄冠,委貌。朝服者,十五升布衣而素裳。不言色者,衣与冠同色。”是朝服衣色玄,玄即缁色之小别。《论语》说孔子之服云:“缁衣羔裘。”《玉藻》亦云:“羔裘缁衣以裼之。”是羔裘裼用缁衣,明其上正服亦缁色也。《论语》又曰:“羔裘玄冠不以吊。”是羔裘所用配玄冠,羔裘之上必用缁布衣为裼,裼衣之上正服亦是缁色,又与玄冠相配,明是朝服可知,故云“诸侯之朝服,缁衣羔裘”也。人君以岁事成孰,搜索群神而报祭之,谓之大蜡。又腊祭先祖五祀,因令民得大饮。农事休息,谓之息民。於大蜡之后,作息民之祭,其时则有黄衣狐裘也。大蜡之祭与息民异也,息民用黄衣狐裘,大蜡则皮弁素服,二者不同矣。以其大蜡之后,始作息民之祭,息民、大蜡同月,其事相次,故连言之耳。知者,《郊特牲》云:“蜡也者,索也。岁十二月,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。皮弁素服而祭。素服,以送终也。葛带榛杖,丧杀也。”是大蜡之祭用素服也。《郊特牲》既说蜡祭,其下又云:“黄衣黄冠而祭,息田夫也。”注云:“祭,谓既蜡,腊先祖五祀也,於是劳农以休息之。”是息民之祭用黄衣也。《论语》说孔子之服云:“黄衣狐裘。”《玉藻》云:“狐裘黄衣以裼之。”以此知大蜡息民则有黄衣狐裘也。案《玉藻》云:“君衣狐白裘,锦衣以裼之。”又曰:“锦衣狐裘,诸侯之服。”然则诸侯有狐白裘矣。又曰“君子狐青裘,豹褎,玄绡衣以裼之”,则礼又有狐青裘矣。此经直云“狐裘”,何知非狐白、狐青,而必知是黄衣狐裘者,以诸侯之服狐白裘,唯在天子之朝耳。在国视朝之服,则素衣麑裘,无狐白裘矣。若桧君用狐白以朝,则违礼僣上,非徒好絜而已。序不应直云“好絜”,以此知非狐白也。《玉藻》言君子狐青裘者,注云:“君子,大夫、士也。”《天官·司裘》云:“季秋,献功裘,以待颁赐。”注云:“功裘,人功微粗,谓狐青麑裘之属。”然则狐青乃是人功粗恶之裘,桧君好絜,必不服之矣。孔子仕鲁朝,《论语》说孔子之服“缁衣羔裘”与“黄衣狐裘”,其文相对,明此羔裘、狐裘亦是缁衣、黄衣之裘,故知羔裘是视朝之服,狐裘是息民祭服也。桧君志在游燕,祭服尊於朝服,既用祭服以朝,又用朝服以燕,是其好絜衣服也。逍遥翱翔,是游戏燕乐,故言燕耳,非谓行燕礼与群臣燕也。《礼记》云:“燕,朝服於寝。”若依法设燕,则服羔裘可矣。今用以游燕,故大夫剌之。游燕之服,於礼无文,不过用玄端深衣而已,必不得用朝服,故剌其服羔裘也。事有大小,今朝事重,燕事轻,作者先言燕,后言朝,见君之志不能自强於政治故也。○笺“尔女”至“忉忉然”。○正义曰:序云“以道去其君”,则此臣已弃君去。若其已得玦之后,则於君臣义绝,不应复思,故知此是三谏不从,待放而去之时,思君而心劳也。

  羔裘翱翔,狐裘在堂。堂,公堂也。笺云:翱翔,犹逍遥也。岂不尔思?我心忧伤!

  [疏]传“堂,公堂”。○正义曰:《七月》云“跻彼公堂”,谓饮酒於学,故传以公堂为学校。此云公堂,与彼异也。何则?此刺不能自强於政治,则在朝、在堂皆是政治之事。上言“以朝”,谓日出视朝,此云“在堂”,谓正寝之堂。人君日出视朝,乃退適路寝,以听大夫所治之政,二者於礼同服羔裘。今桧君皆用狐裘,故二章各举其一。

  羔裘如膏,日出有曜。日出照曜,然后见其如膏。○膏,古报反。曜,羊照反。

  岂不尔思?中心是悼!悼,动也。笺云:悼,犹哀伤也。

  [疏]“羔裘”至“是悼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变易衣裘,此言裘色鲜美。桧君所服羔裘,衣色润泽如脂膏然。日出有光照曜之时,观其裘色如脂膏也。君既好絜如是,大夫谏而不用,将欲去之,乃言岂不於尔思乎?我诚思之。思君之恶如是,中心於是悼伤之。○传“悼,动”。○正义曰:哀悼者,心神震动,故为动也。与笺“哀伤”同。

  《羔裘》三章,章四句。

  《素冠》,刺不能三年也。丧礼:子为父,父卒为母,皆三年。时人恩薄礼废,不能行也。○为,于伪反,下同。

  [疏]“《素冠》三章,章三句”。○笺“丧礼”至“能行”。○正义曰:《丧服》:子为父斩衰三年。父卒,为母齐衰三年。此言不能三年,不言齐斩之异,故两举以充之。丧礼:诸侯为天子,父为长子,妻为夫,妾为君,皆三年。此笺独言父母者,以诗人所责,当责其尊亲至极而不能从礼耳,故知主为父母。父母尚不能三年,其馀亦不能三年可知矣。首章传曰“素冠,练冠”,礼三年之丧,十三月而练,则此练冠是十三月而练服也。二章传曰“素冠,故素衣”,则素衣与冠同时,亦既练之衣。是上二章同思既练之人。卒章“庶见素韠”,案丧服斩衰,有衰裳绖带而已,不言其韠。《檀弓》说既练之服云“练衣黄里,縓缘,要绖,绳屦,角瑱,鹿裘”,亦不言有韠,则丧服始终皆无韠矣。礼,大祥祭服,朝服缟冠。朝服之制,缁衣素裳。礼,韠从裳色。素韠,是大祥祭服之韠。然则毛意亦以卒章思大祥之人也。作者以时人皆不能行三年之丧,故从初乡末而思之,有不到大祥者。故上二章思既练之人皆不能三年,故卒章思祥祭之人,事之次也。郑以首章思见既祥之后素缟之冠,下二章思见祥祭之服素裳与韠,以时人不能行三年之丧,先思长远之服,故先思祥后,卻思祥时也。

  庶见素冠兮,棘人栾栾兮,庶,幸也。素冠,练冠也。棘,急也。栾栾,瘠貌。笺云:丧礼既祥祭而缟冠素纰,时人皆解缓,无三年之恩於其父母,而废其丧礼,故觊幸一见素冠急於哀慼之人,形貌栾栾然膄瘠也。○栾,力端反。瘠,情昔反。缟,古老反。纰,婢移反。解,佳卖反。觊音冀。膄,本亦作“瘦”,所救反。

  劳心慱慱兮!慱慱,忧劳也。笺云:劳心者,忧不得见。○慱,徒端反。

  [疏]“庶见”至“慱慱兮”。○毛以为,时人不能行三年之丧,亦有练后即除服者,故君子言已幸望得见服既练之素冠兮,用情急於哀慼之人,其形貌栾栾然膄瘠者兮。今无此人可见,使我勤劳其心,慱慱然而忧之兮。○郑以素冠为既祥素纰之冠,思见既祥之人,其文义则同。○传“庶幸”至“瘠貌”。○正义曰:“庶,幸”,《释言》文。传以刺不行丧礼而思见素冠,则素冠是丧服之冠也。若练前已无此冠,则是本不为服,不得云不能三年。若在大祥之后,则三年已终,於礼自除,非所当刺。今作者思见素冠,则知此素冠者,是既练之后、大祥之前冠也。素,白也。此冠练在使熟,其色益白,是以谓之素焉。实是祥前之冠,而谓之练冠者,以丧礼至期而练,至祥乃除,练后常服此冠,故为练冠也。“棘,急也”,《释言》文。彼棘作“悈”,音义同。身服丧服,情急哀慼者,其人必膄,故以栾栾为膄瘠之貌。定本毛无“膄”字。○笺“丧礼”至“膄瘠”。○正义曰:郑以练冠者,练布为之,而经、传之言素者,皆谓白绢,未有以布为素者,则知素冠非练也。且时人不行三年之丧,当先思长远之服,何得先思其近,乃思其远?又不能三年者,当谓三年将终少月日耳。若全不见练冠,便是期即释服,三年之丧才行其半,违礼甚矣,何止刺於不能行三年也?故易传以素冠为既祥之冠。《玉藻》曰:“缟冠素纰,既祥之冠也。”注云:“纰,缘边也,既祥祭而服之也。”是丧礼既祥而缟冠素纰也。《閒传》注云:“黑经白纬曰缟。”其冠用缟,以素为纰,故谓之素冠也。时人皆解惰舒缓,废於丧礼,故作者觊幸见此素冠哀慼之人形貌膄瘠。王肃亦以素冠为大祥之冠。孙毓以笺说为长。○传“慱慱,忧劳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训》文。

  庶见素衣兮,素冠,故素衣也。笺云:“除成丧者,其祭也朝服缟冠。”朝服缁衣素裳。然则此言素衣者,谓素裳也。

  我心伤悲兮!聊与子同归兮。原见有礼之人,与之同归。笺云:聊犹且也。且与子同归,欲之其家,观其居处。

  [疏]“庶见”至“归兮”。○毛以为,作者言己幸得见既练之素衣兮,今无可见,使我心伤悲兮。若得见之,原与子同归於家兮。言欲与共归己家。○郑以为,幸得见祥祭之素衣兮,今无可见,使我心伤悲兮。若得见之,且欲与子同归於子之家兮,以其身既能得礼,则居处亦应有法,故欲与归彼家,而观其居处。○传“素冠,故素衣”。○正义曰:以冠衣当上下相称,冠既练则衣亦练,故云“素冠,故素衣”,谓既练之后,服此白布丧服。○笺“除成”至“素裳”。○正义曰:笺亦以素非布,故以易传也。“除成丧者,其祭也朝服缟冠”,《丧服小记》文。彼注云:成,成人也。缟冠未纯吉,是祥祭当服朝服。《士冠礼》云:“主人玄冠朝服,缁带素韠。”韠从裳色,故大祥之祭,其服以素为裳。此言素衣者,谓素裳也。裳而言衣,衣是大名。《曲礼》云“两手抠衣”,谓抠裳缉也。是裳得称衣,故取衣为韵。《丧服小记》唯据诸侯,若天子除丧则无文,亦当服皮弁服。○传“原见”至“同归”。○正义曰:传训聊为愿,同归谓同归己家,然则下章言“与子如一”,欲与之为行如一,亦与郑异。○笺“聊犹”至“居处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庶见其人,则是欲观彼行,不宜共归己家,故易传以为同归彼人之家,观其居处。

  庶见素韠兮,笺云:祥祭朝服素韠者,韠从裳色。○韠音毕。我心蕴结兮!聊与子如一兮。子夏三年之丧毕,见於夫子,援琴而弦,衎衎而乐,作而曰:“先王制礼,不敢不及。”夫子曰:“君子也。”闵子骞三年之丧毕,见於夫子,援琴而弦,切切而哀,作而曰:“先王制礼,不敢过也。”夫子曰:“君子也。”子路曰:“敢问何谓也?”夫子曰:“子夏哀己尽,能引而致之於礼,故曰君子也。闵子骞哀未尽,能自割以礼,故曰君子也。”夫三年之丧,贤者之所轻,不肖者之所勉。笺云:“聊与子如一”,且欲与之居处,观其行也。○蕴,纡粉反。夏,户雅反,下同。见,贤遍反,下同。援音袁,下同。衎,苦旦反。乐音洛。夫三音符。其行,下孟反。

  [疏]“庶见”至“一兮”。○毛以为,作者言己幸望见祥祭之素韠兮,今无可见,使我心忧愁如蕴结兮。若有此人,我则原与子行如一兮。爱其人,欲同其行也。○郑唯下一句言且与子共处如一兮,欲与之聚居而观其所行。馀同。○传“子夏”至“所勉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此篇既终,总三章之义,举此二人之行者,言三年之丧,是圣人中制,使贤与不肖共为此行。时不能三年,故刺之。肖,似也。不有所似,谓愚人也。《檀弓》云:“子夏既除丧而见夫子。予之琴,和之而不和,弹之而不成声,作而曰:‘哀未忘也。先王制礼而弗敢过。’”彼说子夏之行,与此正反。一人不得并为此行,二者必有一误。或当父母异时。郑以毛公当有所凭据,故不正其是非。○笺“聊与”至“其行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作诗之人莫非贤者,不须羡彼有礼,愿与如一,故以为且欲与之居处如一,观其行也。

  《素冠》三章,章三句。

  《隰有苌楚》疾恣也。国人疾其君之淫恣,而思无情欲者也。恣,谓狡犭夬淫戏不以礼也。○苌楚,丈羊反。苌楚,銚弋也,《本草》云:“一名羊肠,一名羊桃。”恣,姿利反。狡,古卯反。犭夬,古快反,本亦作“獪”,古外反。

  [疏]“《隰有苌楚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欲者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隰有苌楚》诗者,主疾恣也。桧国之人,疾其君之淫邪,恣极其情意,而不为君人之度,故思乐见无情欲者。定本直云“疾其君之恣”,无“淫”字。经三章,皆是思其无情欲之事

  。

  隰有苌楚,猗傩其枝。兴也。苌楚,銚弋也。猗傩,柔顺也。笺云:銚弋之性,始生正直,及其长大,则其枝猗傩而柔顺,不妄寻蔓草木。兴者,喻人少而端悫,则长大无情欲。○倚,於可反。傩,乃可反。銚音遥。长,张丈反,下同。蔓音万。少,诗照反,下同。

  夭之沃沃,乐子之无知!夭,少也。沃沃,壮佼也。笺云:知,匹也。疾君之恣,故於人年少沃沃之时,乐其无妃匹之意。○夭,於骄反。沃,乌毒反。乐音洛,注下皆同。妃音配。

  [疏]“隰有”至“无知”。○正义曰:此国人疾君淫恣情欲,思得无情欲之人。言隰中有苌楚之草,始生正直,及其长大,其猗傩然枝条柔弱,不妄寻蔓草木,以兴人於少小之时能正直端悫,虽长大亦不妄淫恣情欲。故我今日於人夭夭然少、沃沃然壮佼之时,乐得今是子之无配匹之意。若少小无配匹之意,则长大不恣其情欲。疾君淫恣,故思此人。○传“苌楚,銚弋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草》文。舍人曰:“苌楚,一名銚弋。《本草》云:‘銚弋名羊桃。’”郭璞曰:“今羊桃也。或曰鬼桃。叶似桃,华白,子如小麦,亦似桃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今羊桃是也。叶长而狭,华紫赤色。其枝茎弱,过一尺引蔓于草上。今人以为汲灌,重而善没,不如杨柳也。近下根刀切其皮,著热灰中脱之,可韬笔管。”○笺“銚弋”至“情欲”。○正义曰:妄者,谓非理相加。蔓在傍之草木,是为妄也。不妄者,谓不寻蔓之也。言銚弋从小至长,不妄寻蔓草木。少而端悫,则长大无情欲者,此谓十五六之时也,己有所知,性颇可识。无情欲者,则犹端正谨悫,则虽至长大,亦无情欲。知此少而端悫,非初生时者,幼小之时,则凡人皆无情欲。《论语》云:“人之生也直。”注云:“始生之性皆正直。”谓初生幼小之时,悉皆正直,人性皆同,无可羡乐。以此故知年少者,谓十五六时也。○传“夭,少。沃沃,壮佼”。○正义曰:“桃之夭夭”,谓桃之少,则知此夭谓人之少,故云“夭,少也”。言其少壮而佼好也。○笺“知匹”至“之意”。○正义曰:“知,匹”,《释诂》文。下云“无家”、“无室”,故知此宜为匹也。

  隰有苌楚,猗傩其华。夭之沃沃,乐子之无家!笺云:无家,谓无夫妇室家之道。

  [疏]笺“无家”至“之道”。○正义曰:桓十八年《左传》曰“男有室,女有家”,谓男处妻之室,女安夫之家,夫妇二人共为家室,故谓夫妇家室之道为室家也。

  隰有苌楚,猗傩其实。夭之沃沃,乐子之无室!

  《隰有苌楚》三章,章四句。

  《匪风》,思周道也。国小政乱,忧及祸难,而思周道焉。

  [疏]“《匪风》三章,章四句”至“道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匪风》诗者,言思周道也。以其桧国既小,政教又乱,君子之人忧其将及祸难,而思周道焉。若使周道明盛,必无丧亡之忧,故思之。上二章言周道之灭,念之而怛伤。下章思得贤人,辅周兴道。皆是思周道之事。

  匪风发兮,匪车偈兮。发发飘风,非有道之风。偈偈疾驱,非有道之车。○偈,起竭反,疾也。驱,丘遇反,又如字。

  顾瞻周道,中心怛兮!怛,伤也。下国之乱,周道灭也。笺云:周道,周之政令也。回首曰顾。○怛兮,都达反,惨怛也。

  [疏]“匪风”至“怛兮”。○正义曰:此诗周道既灭,风为之变,俗为之改。言今日之风,非有道之风,发发兮大暴疾。今日之车,非有道之车,偈偈兮大轻嘌。由周道废灭,故风、车失常。此周道在於前世,既已往过,今回顾视此周道,见其废灭,使我心中怛然而伤之兮。此风、车失常,非独桧国,但桧人伤之而作此诗耳。○传“发发”至“之车”。○正义曰:《蓼莪》云“飘风发发”,下云“匪风飘兮”,知发发为飘风。偈偈,轻举之貌,故为疾驱。伤周道之灭,而云“匪车”、“匪风”,故知非有道之风,非有道之车。车者,人所乘驾也。时世无道,人无节度,可得随时改易。风乃天地之气,亦为无道变者。《尚书·洪范》“咎征”,言政教之失,能感动上天。《十月之交》称“晔晔震电”为不善之征,是世无道则风雷变易。○传“怛伤”至“道灭”。○正义曰:怛者,惊痛之言,故为伤也。言顾瞻周道,则周道已过,回首顾之,故知於时下国之乱而周道灭。下国谓诸侯,对天子为下国。周道,周之政令。弃而不行,是废灭也。定本无“怛,伤”之训。

  匪风飘兮,匪车嘌兮。回风为飘。嘌嘌,无节度也。○飘,符遥反,又必遥反。嘌,本又作“票”,匹遥反。

  顾瞻周道,中心吊兮!吊,伤也。

  [疏]传“回风”至“节度”。○正义曰:“回风为飘”,《释天》文。李巡曰:“回风,旋风也,一曰飘风,别二名。”此章言风名,上章言发发,谓飘风行疾,是一风也。上章言疾车,此言无节度,车之迟速,当有鸾和之节,由疾,故无节,亦与上同。

  谁能亨鱼?溉之釜鬵。溉,涤也。鬵,釜属。亨鱼烦则碎,治民烦则散,知亨鱼则知治民矣。笺云:谁能者,言人偶能割亨者。○亨,普耕反,注同,煮也。溉,本又作“摡”,古爱反。釜,符甫反。鬵音寻,又音岑,《说文》云:“大釜也,一曰鼎。大上小下,若甑,曰鬵。”音才今反。涤,徒历反。

  谁将西归?怀之好音。周道在乎西。怀,归也。笺云:谁将者,亦言人偶能辅周道治民者也。桧在周之东,故言西归。有能西仕於周者,我则怀之以好音,谓周之旧政令。

  [疏]“谁能”至“好音”。○正义曰:此见周道既灭,思得有人辅之。言谁能亨鱼者乎?有能亨鱼者,我则溉涤而与之釜鬵。以兴谁能西归辅周治民者乎?有能辅周治民者,我则归之以周旧政令之好音。恨当时之人无辅周者。亨鱼烦则碎,治民烦则散,亨鱼类於治民,故以亨鱼为喻。溉者,涤器之名。溉之釜鬵,欲归与亨者之意。归之好音,欲备具好音之意。釜鬵言溉,亦归与之而。好音言归,亦备具之而。互相晓。○传“溉涤”至“治民”。○正义曰:《大宗伯》云:“祀大神,则视涤濯。”《少牢礼》:“祭之日,雍人溉鼎,廪人溉甑。”是溉、涤皆洗器之名,故云“溉,涤也”。《释器》云:“<鬲曾>谓之鬵。鬵,鉹也。”孙炎曰:“关东谓甑为鬵,凉州谓甑为鉹。”郭璞引诗云:“溉之釜鬵。”然则鬵是甑,非釜类。亨鱼用釜不用甑,双举者,以其俱是食器,故连言耳。亨鱼治民,俱不欲烦,知亨鱼之道,则知治民之道,言治民贵安静。○笺“谁能”至“亨者”。○正义曰:人偶者,谓以人思尊偶之也。《论语》注“人偶,同位人偶之辞”,《礼》注云“人偶相与为礼仪”,皆同也。亨鱼小伎,谁或不能?而云谁能者,人偶此能割亨者尊贵之,若言人皆不能,故云谁能也。○传“周道”至“怀归”。○正义曰:此诗谓思周道,欲得有人西归,则是将归於周,解其言西之意。於时桧在荥阳,周都丰、镐,周在於西,故言西也。《释言》云:“怀,来也。”来亦归之义,故得为归也。○笺“谁将”至“政令”。○正义曰:上以亨鱼为喻,故知西归者,欲令人之辅周治民也。若能仕周,则当自知政令。诗人欲归之以好音者,爱其人,欲赠之耳,非谓彼不知也。

  《匪风》三章,章四句。

  桧国四篇,十二章,四十五句。